《血玉碎璧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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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渊眉头紧蹙着,下一刻猛地从床上惊醒。
额上冷汗涔涔,他惊抖看向自己的双手,然后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。
他的手上干干净净。
没人知道上面曾沾过多少人的血,同胞的、敌人的、自己的……
这些都不会让他恐惧,可只有一个人不同。
他的师父。
他忘不了那天痛彻心扉的感觉,剑破血肉后流出的血染红了他整只手,同样鲜红的,还有他视线里的场景。
大脑迟钝的反应过来后,他嘶吼一声,只是一味的用手堵着血口。
沈暮却用最后的力气不让他松手,大喊是他设计陷害自己。
此话一出,时渊就反应过来他是何意。
他的师父,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锦绣路。
时渊眼前一片猩红,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,沈暮最后没什么力气了,可他却推不开他的手。
“走……走下去,回大都……”
那是沈暮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。
而时渊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他懂得隐忍变通,行事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,再不是之前那个混不吝的煞星了。
事变之后,轩帝似是后知后觉回过神来,即刻召回时渊,不久边界起了战乱,时渊请旨前去,打出了扬名天下的一仗,回来后便被封了南平王。
后来轩帝为了缓和他与老臣的关系,这才提出要他迎娶封忠的女儿封雨菲。
最后就是他拒绝后,轩帝让他禁足思过,而他却跑去景国了。
时渊揉了揉眉头,慢慢缓过神来。
这么一想,还真是过去好久了。
外面响起敲门声,那人小心翼翼问了句:“殿下,你醒着呢么?”
是孙影。
“进来吧。”时渊起身穿戴着,见孙影一溜烟进来后,有些急迫道:“殿下,那应王最近和封忠那老匹夫走的越来越近了,因为咱们这边和他女儿的婚事一直没说定,好像他最近起了别的心思了,今晚上在娘娘盛宴上还夸赞起了那姑娘,简直是没把咱们当回事。”
时渊不以为意:“那老头本就和我不对付,他自己也清楚我跟他的仇解不了,时廷自然是他最好的人选,这事也就父皇一厢情愿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”孙影摇摇头,“可万一他们要联起手来,殿下不就更难了么?”
“联起手?用不了多久,只怕有他们忙的,到时候联起手来对付谁就不一定了。”时渊轻笑一声,目光晦暗不明,“景国不太平,轩国又能平静多久呢……”
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落定,他上前推开窗,外面竟然飘雪了。
*
大都一家酒馆里。
本身因为快要过节,今日来酒馆里的人就不多,到了半夜,里面就只剩下靠窗一桌。
店里的伙计见他们没什么事,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“还喝么?”容玢轻笑看着江文如,她两颊粉扑扑的,一对明眸微微眯起,眼看着是醉了。
容玢记得她在寒山寺里说过,她不喝酒,因为不敢醉。
那样的一个人,今日却在这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,像是要让自己完全与现实割裂开一般。
他一直没有出声拦过,因为他知道,现在最好的办法,就是让她彻底宣泄出来,如果一直闷在心里伤害才更大。
江文如看着对面神色始终清醒的人,越发觉得他遥不可及,离她越来越远,心里更加难受,
“你也喝……陪我……”
她站起来把杯子推到容玢面前,可因为喝的实在太多,脚下虚软,整个人往前栽倒,桌上的杯子东倒西歪发出磕碰声,而她则被容玢眼疾手快拉了过来,一下栽倒在他怀里。
容玢身子顿时僵住,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。
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在酒精的作用下,江文如今夜格外胆大,她没有起身,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环抱住容玢,将头埋在他胸前。
她呼出的温热气息,仿佛隔着衣衫灼烧着容玢的心,他呼吸微乱,手臂僵硬抬在半空。
窗外碎絮似的细雪飘了进来,零零星星落在两人身上。
在月光照耀下,像是细碎光影洒落人间。
既然今夜两人都醉了。
那是不是可以放肆一回?
就只今夜,不去管之后会发生什么,放下所有的顾虑,只是听从本心。
容玢敛眸,垂手回抱住江文如,“下雪了,你不是说你很喜欢看雪么,不起来看看么?”
怀里的人没有动。
容玢伸手握住了江文如的,看着她柔声道:“难受就哭出来吧,这里只有我,你不用掩饰自己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好不——”
“……我想回家。”
江文如瓮软的声音响起。
容玢心中一紧,抱着她的力度也不由加重。
江文如顺从的往他怀里缩了缩,抬头露出一对水光盈盈的美目,朦胧看着容玢。
“公子,”她糯声唤了句,接着断断续续道:
“都说人在难过或受了委屈的时候,都会想到家,只要吃一碗家里的热面,就什么都会过去的。”
“我、我也想回家……”江文如声音逐渐变得呜咽,“……可是我,我没有家了,我一直都没有家,回不去。”
容玢听着她的话,感觉像是绵密细雪撒到心口,僵冻住后,整颗心都要碎了。
半晌,他薄唇翕动,问:“我带你回去,好不好?”
……
外面地面已落了一层薄雪。
湿滑难行,寒风过境。
容玢背着江文如一步一步稳稳的往前走着,只觉得她好轻,却将他一颗心都充满了。
万籁俱寂下,整条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二人,好像整个天下也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他突然生起一种想法,想让这条路没有尽头。
“是不是只要不停,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……”他说完便苦笑一下。
人终究是贪婪的,一旦起了心念,便控制不住妄想要更多。
江文如趴在容玢背上,将头埋进他的肩里,许是醉了不舒服,整个人不安分的晃动着,头也不时轻蹭着容玢。
“文如,当心掉下去。”容玢向上托了下她。
“……我不是文如,我叫沈蓁——”江文如今夜对着容玢再没了往日端着的模样,她嘴角一瘪,委屈道:“再也没有人会叫我蓁蓁了……”
容玢感觉脖颈一湿,风吹过带来丝凉意,只往他心里钻,让他脚步一顿。
“有人的,还有我……”他的话很轻,跟着消散在风里。
回到住处,容玢将她安置在榻上,想出去给她倒点水。
门关上的一瞬间,榻上人眼中不知何时蓄的泪,被风一吹啪的顺着侧颜流落,留下一道清浅湿痕。
与此同时,桌上的书页翻动,最后停在一处,
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
*
景国,燕京
与南边平溪等地的乱象全然不同,街市人潮涌动,叫卖声不断。
倒是暂时压住了百姓种种不安的情绪。
街上有孩童追赶着嬉戏,与此同时,还有一位穿着墨蓝大氅的公子神色匆匆,似是在找着什么。
萧司寒和江文晚今日方到燕京,一回来就赶上这里的游街集市,江文晚沉闷多日,所以今日格外兴奋,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一路东逛西逛。
没成想半路上突然不见了她人,萧司寒找了半盏茶的工夫都没看到江文晚,忙乱之际,想到楚宁倩离开时和他说的话,心里莫名涌上一种恐惧。
他沿着街巷快步找寻着,情急之下也不再遮掩,大声喊着江文晚的名字。
最后在一座桥上看到了提着灯笼往下走的江文晚,她手上提着什么,听到萧司寒的话后目瞪口呆看着他。
萧司寒疾行到她面前,语气冷平,带着丝压抑的怒气,“你刚刚去哪了?谁准你自己到处乱跑的?”
江文晚没回答,只是惊疑的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谁?不对,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?”
萧司寒顿了片刻,缓缓点了点头。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见过你。”萧司寒平静道:“有次去你家府上的时候,见过一次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家?”江文晚摇摇头,“不对,所以你一直在骗我?”
萧司寒唇角微勾,“这是什么话,话都是你自己说的,我可没应过,只是没揭穿你让你下不来台罢了,如今回了燕京,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。”
听着很有道理,但江文晚总感觉哪里不对,萧司寒没让她细想,问:“你还没说呢,刚刚去哪了?”
江文晚怔愣把手里提的木盒子抬到面前:“我去买这个了,我听说你今日生辰,东巷有个阿婆卖的芙蓉糕最好吃了,想买给你尝尝,我本以为今天晚了买不到了,没想到还剩下最后一份……”
她笑了笑,眉眼弯弯道:“对了,生辰快乐。”
箫司寒看着她伸出的手,彻底愣在原地。
生辰么,这种东西,他早就忘了。
因为母亲去世的早,他又不受皇帝重视,所以早已变成了被所有人忽略的那个,从幼时开始性子就越来越孤僻,以至于有些偏执。
为了讨得别人喜欢,也为了活下去,他慢慢习惯了在人前伪装自己,习惯了笑脸对人,并多年来做的滴水不漏。
最灰暗的时候,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会如此。
记得幼时有一次,皇后生了场病,病愈后消瘦不少,御膳房的人尊令给送去了各种滋补吃食,可皇后没有胃口,听说几位皇子还未下学堂,让给他们送过去,里面就有这种芙蓉糕。
幼时的萧司寒第一次见到那么精巧的点心,忍不住拿了个,回去的路上迎面撞见前呼后拥走来的萧司珉,不知哪位宫人撞到了他,手里的芙蓉糕一下被撞到地上碎成几块。
比起这个,身后传来的对话更加刺痛了他,
“他是谁?”
“你不记得了?是那个自杀的贵人留下的孩子。”
“是自杀?不是犯了宫戒被杖杀的吗?”
“嘘,这事肯定不能明着说啊,那时候可闹腾了一阵呢,不过这孩子竟然还活着呢……”
“看着就没个机灵样,怪不得连陛下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。”
……
江文晚不知道下边人回环曲折的心思,颇为无奈地看着他,出声道:“喂,傻子,快点啊,怎么愣住了。”
她换了只手,看样子是想把萧司寒拉上来。
那段记忆太过鲜明,以至于此时看见前面那个言笑晏晏,鲜活明朗的女子向他伸出手时,萧司寒有些怯。
既觉得自己跟她何其不配,又害怕这手伸出去,真的会把自己的心交出去,可他明明是与她逢场作戏,不该有更多别的心思。
真心这东西,一旦给出去便失了主动权,便是给了对方可以毫无偏差刺中自己心脏的利刃,他不能再和她这样下去了。
一路费尽心机走到如今,他不会回头,不能回头,也回不了头。
箫司寒正要出声,却见江文晚往他这行了半步,被裙摆一绊正踩在台阶沿上,眼看身子歪斜就要摔倒。箫司寒顿时什么都不想飞快出手拉住她,一把将她拉到怀中。
盒子掉在地上,无人去捡。
萧司寒一手紧紧握着她刚刚伸出来的手,另一只手紧环着她的腰,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,力度之大让刚刚险些摔倒的江文晚回了神,然后心跳越来越快,觉得这人今晚实在有些反常,说话做事都怪怪的。
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
“还不都怪你,我看你愣在那一动不动的想拉你一把……”江文晚蹙起眉,
“亏我还专程去给你买东西,下次你若再如此磨叽,我可不会在等你了,你自己在这后悔——”
她说这话落在箫司寒耳中却变了意思。
他心中一惊,将怀中的人又抱紧几分,忍不住出声打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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