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药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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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巡被处死刑的那天,秦鹤生没去,玉阑音没去。
镜遥也没去。
十方宗除了善玄,再无一人到场。
那日后,善玄十分罕见地来了流离所——要知道,自打长大,他便很少主动再来虚空山寻玉阑音了。
善玄进了屋,什么都没说。
玉阑音开了门,什么都没问。
两人从茶喝到酒,从白天喝到半夜。
只在黎明第一缕阳光穿过山头云雾,鸟兽晨鸣之时,善玄道:“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……我好像就要撑不下去了,师尊。”
最正义的人反而见过最多的恶,最志臻之人反而遭过最多的背叛。
那是无数个自我质疑的瞬间。
玉阑音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,没回话。
“可是不行,我若是也倒了,师尊你怎么办?”善玄有点醉了,“我一想到这儿,就再不敢停下脚步了。我还得往前走。为了师尊,为了这天下无穷,我都不能停下来。
“虽然这世界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……但是师尊,我好像,真的有一点点,一点点懂你了。”
玉阑音冷静自持的表情有些碎裂开来。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悲哀。
“善玄,是为师对不住你……”
玉阑音平生至此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要这世上能有更少的人经历他经历过的一切。
善玄的一句“感同身受”,玉阑音听了只觉得是有刀子在往自己身上划。
善玄告诉玉阑音,萧巡临走的时候,穿得是从未见过的素静,一袭白色素衫。只有头上簪着一支红绿宝石的金簪。
善玄摇摇头。
“不说这些了,师尊。这最后一杯,饮罢遂归,徒儿先干为敬。”
他仰脖,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。
玉阑音沉默着,喝尽杯中酒。
春去冬来,酷暑严寒。
转过年来,又是一整个春夏秋冬。
玉阑音住在虚空山上,隐约像是回到了更早年的日子。
时睡时醒,春雨酿酒,冬雪煎茶,不时拨出些时间对付来敲门的小崽子——
只不过小崽子们已经换过了一茬。
不再是青木、善玄、秉文,当然也不再是成了掌门的秦鹤生。
——如今更多的是一众小辈,是镜遥、君少暄、克古鲁,还有那个恨不得定居虚空山的元宿央。
一路上,人走走散散,心碎了又粘,长大的长大,年老的年老。
浩浩荡荡不等人的时间的洪流里,惟有一个玉阑音。
他如同一块礁石,亘古停驻在骇浪之中。
他好像总不会变。
不会变得更冷漠,也不会变得更和蔼。
他更多地只是看着周围一切斗转星移。
看着有的人一夜成人,有的人不复从前,有的人只是在门外招了招手,再也不来。
不过好在现在他还有了些念想。
——尽管那念想远在遥远的北塞,总是告别,聚少离多,但总好过孑然一身。
这一日,克古鲁正在流离所同玉阑音论法器。
不过,虽说是论法器,更多得是像克古鲁在同玉阑音讨要法器。
“……药郎先生,好长老,我大哥都有一把寒铁弓呢,您啥时候有空,也送我一把玩玩呗。求求你了嘛……”
玉阑音好笑地看着克古鲁撒泼打滚。
“寒铁矿不好得,我也就那一块,大概是给不了你了。”
克古鲁瘪瘪嘴,不过也没有消沉,转而跃跃欲试又道:“那,那我不要那寒铁的,您随便打给我一副别的呗?啥样的都行!我不挑!”
玉阑音吃软不吃硬,最是耐不住旁人软磨硬泡,笑眯了眼。
“改日,改日罢,得了空便送你一套匕首,这样可好?”
克古鲁自然是欢天喜地满口说是。
如今正值冬日,即便是在屋内,玉阑音也穿得极为厚实。
里三层外三层的貂绒内衫外套,最外还要套个杂毛兔绒大氅。
两年过去,玉阑音比起先前更瘦削了些,脸颊上不挂一两肉,隐约凹陷了下去。
他此时即便穿着如此厚重的衣服依旧不显臃肿,似乎一阵风过来就会被吹跑。
玉阑音抬眼之时眉目之间一片倦意,脸色苍白得如同这腊月的天。
他轻轻咳嗽着,不着痕迹压下心口丝丝缕缕的疼痛。
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“太嵇!是我——”
极为闹挺的声音透过门板依旧不遗余力攻击着玉阑音脆弱的神识。
他额角跳了跳。
没等屋内人回话,元宿央已经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。
他一边往手上哈着气一边道:“嚯,天真冷啊,是不是?”
克古鲁浅头发浅眼睛,显眼得很,元宿央一转眼就注意到了。
“哟,这不是器阁那小子?你也在这儿呢?”
“少掌门你又来啦。”
克古鲁对于元宿央的到来丝毫不意外,乐呵呵地打招呼。
玉阑音本就有些头疼,见到元宿央更是变本加厉。
“你们可真是,一天也不饶人消停啊……”
元宿央大咧咧落座,随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,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他睨一眼玉阑音,半真半假地拉着长音,“哎呀,这还不是看你孤家寡人,拨冗来见,怎么还不知珍惜呢……啧啧。”
玉阑音头疼地摇摇头,“别说了,喝茶吧。”
“得了你,真搞得我多愿来找你似的。”元宿央嗤笑一声,“这不是大年三十了吗!是特地来陪你过年呢。”
闻言,玉阑音显然是一愣。
“要过年了?”
克古鲁也笑起来,“药郎先生真是过得忘了时间了,是啊,这又是快过年了。”
“可是我怎么记得这年……是刚过了呢?”
玉阑音略微眯着眼回忆道:“你们俩个也都在,宿央还带了一堆破烂玩意儿,少暄镜遥也在,秋风还同我传来了书信,大家吃饭喝酒……”
克古鲁又笑了,“那都是去年啦!”
元宿央老神在在,十分配合地也点点头。
或许是因为病痛折磨,如今的玉阑音比起前些年总是有些慢半拍。
他顿顿地结束了回忆,随后才略显疲惫地一笑,“好像是呢。”
“不说别的了,你家温卓呢?两年了那臭小子还不回来?白眼狼一个,这是打算以后都留你自己在这儿呢这是?”
元宿央提起温卓就来气,冷哼一声,口下一丝不留情。
玉阑音顺手抄了一旁的毛笔不轻不重敲了元宿央的手背。
“就你话多。你没去过那地方,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。”
克古鲁托着腮,自动忽略了元宿央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呲牙咧嘴。
“不过……我也有好久没回札布萨了。”
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,“不过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倒是也省下我回去看爹娘了。”
窝在躺椅里的玉阑音已经半是困倦地合上了眸子,此时却复而抬眼。
“山桂前些日子问起你了。”
克古鲁眸光一闪。
他略局促地抿了抿唇,“嗯?山桂?”
玉阑音心口疼得厉害,面上却不显分毫。
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,“对,山桂,如今是札布萨首长了,问你何时有空回去,要请你吃酒呢。”
元宿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,眼睛却是一遍一遍往玉阑音身上瞟。
在玉阑音看不到的地方,元宿央的眉头蹙得紧到能夹死苍蝇。
他咳了两声,打断了玉阑音和克古鲁的对话,随后往玉阑音手里塞了一杯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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