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有嘉宾》
《南有嘉宾》全本免费阅读
荣龄与四位达摩院高僧对招时,便猜荣沁已将蔺丞阳移来万花别院。
果然,缁衣卫略略一搜,在东院找到他。
荣龄与荣宗阙商议一番,决定将去了也只会搅局的荣沁留在别院,而把蔺丞阳带去白梅宴——
横亘经年、远隔生死的畸恋,也是时候了结。
于是,蔺丞阳在毫无心理准备的当下,直面他从未知悉,更不曾设想的结局。
荣龄刚刚说的什么?
她说…
郦珠血流不止而亡,并在临死前怀疑是他下毒害死她。
刻骨怨恨中,她求旱莲不要放过他。
因而,旱莲拼却一条命,至陛下面前状告他奸·杀郦珠…
而蔺家与荣沁,或为保全他,或为借此羞辱太子荣宗柟,竟将唯一知晓真相的他软禁,进而织造郦珠不甘东宫清冷,蓄意勾引于他的污言秽语…
他做错什么?竟遇上这荒腔走板的结局…
蔺丞阳嘴唇翕动,却没能说出什么。
他昏昏噩噩地想——
可笑还在隆福寺中忧心郦珠,日日为她与无法面世的孩子诵莲花长生经,可原来,她随孩子而去,早不在世上。
更让蔺丞阳悲至绝处的是——
在世间的最末一刻,正是瞿郦珠最恨他之时。
那一刻,她满怀对他的恨、怨、悔,不惜用瞿氏清誉,只为拉上他,拉上太子、皇后,拉上荣沁、贵妃,更有蔺家、瞿氏——
一起下地狱。
那一刻,她有多痛、多怕,还有…多不舍?
蔺丞阳只觉喉间嗡嗡,下一瞬——
一口浓重的鲜血自口中呕出。
蔺丞阳嘴角流下血痕,宛若在地狱苦苦挣扎,却挣不出一条生路的愚昧凡人。
“她不信我,竟疑我至此?”他不住喃喃。
蔺丞阳两眼失神,在人群中盲目寻找。
可围观者或怜悯、或鄙夷,或惋叹、或不忍,却没人能告知他答案。
而当他再望向另一侧,见太子与章氏,二皇子与妻子,荣龄与张廷瑜都光明正大、清白笃定地在一处、互相倚靠时,他忽然醒悟过来——
或许,瞿郦珠并非只在那一刻疑他…
在这段孽缘的始终,瞿郦珠从未信过他。
想通这一关节,蔺丞阳刀割一般的心中忽然平静下来。
他眼中满含悲凉的泪,唇却沾着血笑开。
“哈哈哈哈…”
笑中无一丝快意,只余无尽的伤痛、绝望。
“他疯了。”荣龄面露不忍。
张廷瑜旁观者清,“他二人的情中或许有爱,却自一开始就从未、也无法生出信任。而若无信,或早或晚,都会走散。”他在袖下拉住荣龄冰凉的手,轻抚着安慰。
他说得不错。
这出错位情缘如长在石缝中的一株兰,是顽石堆里的一棵山茶,虽得幸长出枝叶,却因最初就生错地方、无法获得充足的营养,注定不能开出馨香的花。
“水芝,你可还有话说?”一室无言中,建平帝平静问道。
蔺丞阳颓坐地上,无半点“小青天”的风采,更没有丝毫生志。
好一会,他抬袖用力擦去面上已冰凉的泪,再整衣、振袖,深深伏于地上——“陛下,一切的一切,俱始于丞阳心生妄念,百般纠缠于瞿良娣。她遭我蒙骗,才…铸下大错。”
他亲口否定二人的感情。
他再转过方向,叩拜荣宗柟。“此举弃君臣之义、纲纪律法如履,丞阳久在都察院中,本察百官德行,却——”
他咽下喉中的又一口鲜血,“却明知故犯,实万死莫赎。但望陛下、太子殿下怜惋已逝故人,只追究我一人。”
“你说得轻巧。”赵宥澜精明扣住关键处,紧咬着道,“瞿郦珠是死了,但养出此等荒唐女儿的瞿氏…”
还未说完,二皇子荣宗阙忽膝行一步,赶在太子荣宗柟为瞿氏开脱前道:“父皇,此事难说水芝与瞿良娣谁的过错更大些,若治罪瞿氏,那蔺家…”
蔺家自不能逃脱。
等等——
怎是二皇子为瞿氏开脱?
围观诸人都意外极了。
也只有荣龄与张廷瑜尚淡定——
这便是在万花别院时,荣龄与荣宗阙做的交易。
荣宗阙替她保下瞿氏,相对的,她为荣沁、为蔺家开脱。
那一刻,荣宗阙心中百味交集。
“阿木尔,为何你为太子哥哥谋划至此?可我…也是你二哥。”
荣龄端坐马上,隔一程风雪望他。
她还记得尚在保州时,荣宗阙也这样望她,这样目含警告、请求、无奈、悲悯地望她。
但她明白,那时便物是人非的裂痕不但未有人填补,更因回大都后愈加纷繁的纠葛,变得进一步幽深、阔大。
荣龄的语气有些凉。
“二殿下想要什么答案?荣沁与荣毓、贵妃与我、还有…”
还有八年前,我父王战死时,驰援赶来的赵文越是否已与花间司合作…
但这话,荣龄未问出口。
她换了说辞。
“还有这些年贵妃对玉妃做的…经年恩怨隔阂,你我儿时再亲厚,我也不敢再信你。”
因不敢再信,故只能互相防备、利用。
荣宗阙为瞿氏的开脱之辞刚落,荣龄也往前一步。
“陛下,阿木尔一向不学无术,这些日子倒随衡臣读了些书。书中说‘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令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’。蔺丞阳与瞿郦珠栽在情之一字,虽可恨,但也可悲、可怜。”
“此事不若起于情、止于情,不多做牵连。这也能…”
荣龄看了眼荣宗柟,再接着道:“也能保皇家颜面。”
荣宗柟了然,在一旁道:“父皇,儿臣不想再闹大,不若就此作罢。”
头号苦主都不计较了,建平帝不再多言,只沉吟着打量各怀心思的宫妃、儿女。
赵宥澜却心有不甘。
但荣龄赶在她开口前再道:“陛下您瞧,若再作牵连,如二皇姐一般,因这事失了分寸,在瞿郦珠的药中下毒,又险些伤了荣毓性命的…究竟算是苦主还是凶手?”
她有意望赵宥澜一眼,眼中尽是警告。
赵宥澜与她对视,最终不再开口。
荣龄这才接着道:“荣毓一事,念其心中苦恨难解,不若只略作惩处。至于下毒一事,还请陛下裁定。”
赵宥澜松一口气。
在蔺丞阳与瞿郦珠的私情中,荣沁虽加害于瞿郦珠,但究其根本,也是苦主。加上瞿氏式微,赵宥澜有十足把握掩下这事。
可在荣毓一事中,她却不占半分理。若建平帝一怒之下降其封号、夺其食邑,赵宥澜无计可施。
因而,虽心中不甘,她不敢也不能拒绝荣龄目光中的提议。
闹了半天,此事终在建平帝判处蔺丞阳、旱莲死罪,遣还瞿郦珠遗骨,又令二公主荣沁罚俸三年、禁足三月中行至了结。
至于瞿氏、蔺家,除三年内子弟不可再出仕,并无旁的惩诫。
而蔺家用一张丹书铁券,保下蔺丞阳一命则是后话,写于此时并无人在意的下一页。
这场叫各宫领侍列为绝密,不许任何人探听、议论的白梅宴终在申时落下帷幕。
荣龄与张廷瑜立于山门前,躬身送建平帝一行回宫。
又一辆马车即将离去,车壁的支摘窗自里面打开,露出一脸沉冷的荣宗阙与永远唇边带笑的二皇子妃江稚鱼。
“郡主何时来府上坐坐?你不在的三年,我新酿了许多酒,只等你来尝。”
江稚鱼家中也是武将,儿时就与荣龄相熟。
那时,情窦初开的荣宗阙看上礼部尚书家的沈小姐,夜夜去人家窗前送芍药。有时课业忙,他抽不出时间出宫,便托荣龄代他去。
但荣龄瞌睡多,不肯夜夜起来。她便用荣信自西域带回的一柄好看但无用的长剑作报酬,转身聘来江稚鱼替她跑腿。
江稚鱼自小崇拜荣信,一口承下这绝佳的买卖。
至于同为女子的荣龄为何夜夜给沈小姐送芍药花,那不归她管。
送花一事持续半月,意外终止于建平帝一旨赐婚,将荣宗阙与江稚鱼凑到一处。
荣宗阙百般不愿——他喜欢温秀端庄的沈小姐,才不想娶只会舞刀弄枪的江稚鱼。
江稚鱼则一脸无谓,她只再三向无故终止送花需求的荣龄确认,“那…南漳王爷带回的长剑,郡主会还依诺给我吧!”
荣龄忙将长剑送她,再附赠一本记有荣信手书的图册。
江稚鱼欢天喜地地捧回,没几月便嫁给荣宗阙。
荣龄则长抚心口,没敢告知夫妇二人因她而生出的荒唐联系。
再见儿时同伴,荣龄阴沉多日的心情敞出一丝晴。
“好,一定去。”
待二人离去,空地上的马车只余荣龄他们的与荣宗祈的。
荣宗祈有件南下淘来的宝贝落在与太子斗棋的玉皇楼,这会他正回去找那命根子。
荣龄也不等他,只与张廷瑜道:“咱们也回家?”
【当前章节不完整】
【退出畅读后阅读完整章节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