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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跑路太子被未婚妻正法了》

38. 意料之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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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少受点刑罚,赦比尸自愿请辞,但毕竟捅下的篓子不小,活罪难免,他还是被抽去了神骨。

而据房璃所知,古书塔秘境,至少在白帝飞升以前就存在了。

难道赦比尸的神龄比白帝还老?

赦比尸的语气意味深长,“你们以为神骨是从哪里来的?”

所有的秘境,其实都是神域的一部分。

这个世界没有完全分隔的空间,飞升,堕神,中元节溢出的怨魂,三千世界息息相连,而秘境这种钟灵宝地,灵气浓度醇郁,如果说是神域的一部分,这个解释倒也不无道理。

“诸位,我们既然能通过幻境的考核进来这里,说明也并非不如那些人,”明玉扬声,“这是最后一次给宗门挣脸面的机会,都给我打起精神!”

——最后一次。所有人心知肚明。

因为这次过后,他们就要跟着徐名晟回狴犴宫接受调查,或许还会加入追缉大师兄的队列。

遭此变故,同光宗已经名存实亡。

所以这既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同光宗名义的集体行动,也是这个宗门在世上,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。

“同样的招数,合欢宗能用一次,就能用第二次,但是我们也不必担心,该拿到手的,都会到手。”

明玉看向房璃。

她的面皮贴着高耸的骨骼,是属于偏刻薄的长相,房璃作为明若时很少和这个“明”字辈的同期打交道,但对视的这一刻,她奇异地感受到了来自那双脱离沧桑的眼睛的温柔。

忽然勾起了一个久远的记忆。

她在同光宗的八年,并非滴酒未沾。

那次她深夜偷跑出庐舍到后山上练剑,寒冬滴水成冰,握剑的手被冻成了红紫的萝卜,而她毫不在意,喘着气坚持不懈地重复着同一招。

那是最基础的剑诀,同门大多数人都掌握了,唯有她仍旧一窍不通。那时候房璃刚刚从一个破碎的国度生还,她对自己的期待,是可以因为性格不和,或者因为站的太高而格格不入,却无法接受自己是因为这种愚钝的原因成为了人群中的异类。

所以她练,练到冻疮开裂,脚趾磨血,头顶的夜兜住大地寒冷,风如刀割。

无论她怎么练,总在最后一步凝气的时候,经脉里的灵力就像抓不住的沙子,颓然散去。

第一年她拼了命,收效甚微。等到了第二年,她想开了。

陈师兄身怀绝世天赋,始终不愿意相信被师父召进宗门的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。

所以对于房璃,或者说明若,他怀抱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,希望她能努力一点,再努力一点,方不辱没门楣。

他不知道,这八年以来,房璃没有一刻不在努力。经脉破碎的人要将境界提升到练气,恰如断翅的鸟登上苍穹那样艰难。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佳,但是在宗门里,没有人觉得她努力。

或许只有苦行僧才配得上这个词,在弟子们青涩又热血的眼中,勤奋和享受生活同时出现,就像一条被淹死的鱼那样惊悚,那样不可思议。

第一年她背着同门苦练剑术的半夜,后山的悬崖边上早早坐了一个人,望着凝固的夜色饮酒。

那坛酒是明玉下山用做委托的钱买来的,用灵力温养着,即使数九寒天也没有结冰碴。她慷慨地和房璃分了几杯。夜空像一锅饥荒时只有几粒米的水粥,两人坐在冬风里无言饮酒,喉咙滚过的热辣麻木后,明玉才哑声问:

“你吃鱼皮吗?”

房璃沉默,真挚道:“爱吃。”

明玉带着些醉意的笑了,“我家男人不爱吃。”

房璃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“我家男人”是什么意思,明玉已经继续说道:“给他做的鱼,要去鱼鳞,鱼眼,鱼骨,鱼皮,我问为什么,他也不答,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。”

明玉拍了拍自己的脸。

“他就会这样。”

冷风吹醒了几分酒意,明玉抬手时露出了腕间狰狞的疤痕,房璃瞥了一眼,没有说话。

“后来我跟着宗主上山,修炼,今天去做委托,你才我看见了什么?”

房璃好像猜到了,又好像没猜到:"什么?"

“我的委托是帮一位公子清理他母亲旧物的邪气,事成之后他留我吃饭,那天晚上有一道赤鲮鱼,没有鱼鳞,鱼眼,鱼骨,和鱼皮。”

“所以我明白了,”明玉说,“他考了半生功名仍旧碌碌无为,看见达官贵人宴席上的鱼菜,便想着望梅止渴。”

“只不过买鱼用我的钱,被鱼鳞鱼骨刮伤的是我的手,剥掉的鱼皮也是我吃的。”

房璃叹,“真窝囊。”

明玉没有误解她的意思,“一无是处又窝囊,我固执地相信了那多年,最后我走了。”

那晚能喝到酒,对于房璃来说是很高兴的一件事。拎着剑离开之际,明玉侧头看向她。

“人各有命。”

她说。

“这些年我发现,所有人自以为做的努力,其实都是在奔向那个既定的命运。”

房璃停住,回头,或许是因为天太冷,她的眼里像是蕴着冷星。

“……只不过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的命运是怎样的。”明玉张了张嘴,“希望你别太纠结。”

是在说她修行无果的事情。

房璃笑了一下,于是冷星化了,融成一片洋洋的热汤。

这段记忆只在房璃的脑袋里过了一遍,没有留下太多的感触,毕竟时过境迁,她已经不是明若了。

八年的时间织茧,现在,她要咬破这有毒的茧壳,去换自己的崭新天地。

-

“还没有联系上苝萤和南方?”

树枝之间,闻人无忧的身影一道盘踞其间的美人蛇,慵懒地靠在树背,底下的弟子仰头艰难喊:“圣女,火月不宜多用,容易暴露我们——哎哟!”

一枚果子弹射在说话弟子的脑门,闻人无忧晃了晃小腿,“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你说?”

弟子委屈巴巴捂住了额头。

她换了个姿势,一条腿曲起踩在树枝上,手肘撑上去,掌心支着下颌,长指点在脸侧,“总不能一直等。”

底下的弟子们纷纷点头:“是啊是啊!”

“南方本来就贪玩,说不定混到哪去了呢!”“上次他就伪装人家血剑宗的弟子进了剑谷,要不是圣女出面,那条小命都要给他玩没了!”“这小子肯定带坏了苝萤!”

众说纷纭,纷纭众说。

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。

闻人无忧听笑了,她一笑,所有人都噤声。便见一抹海棠色的倩影从高处轻盈落下,随之落下的还有某种奇异的香气。她越过众人往前走,有人弱弱问:“圣女,不找神骨了呀?”

“谁说要找。”

她回头,晕开温温一笑。

“我们只需要抢就好。”

-

秘境里的时间比外面的要快,一天日升日落,拂荒城已经过去了三天。

等同光宗一行人沿着溪流走上深林时,是日薄西山,阴翳笼罩在林子里的每一处,碎石利草开始变的面目险恶。

这个宗门没有沉默的习惯,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团,边走边闲聊,各色话题八卦在房璃的耳朵里穿梭来去,只感觉像苍蝇一样嗡嗡,连黑暗带来的紧张感都因此消退了。

承载着赦比尸意识的人傀走在最前面,忽然出声:“喜阳也进来了。”

房璃:“哦。”

她做什么都不奇怪。

“还有忘了告诉你,柏墨临要成亲了。”

“成亲,和谁,齐公子。”房璃随口应答,脑海中浮现那两人似亲似疏的嘴脸,“本来就联姻订亲了,不成亲才奇怪。”

“毕竟我也出手帮过,所以昨天去探望过一眼,这才听说,柏二小姐前几天被雷惊着不小心走了魂,柏府举全府之力搜寻,最后还是湘玉夫人在柏府的池塘边上找到。”

房璃:“池塘。”

她停下脚步。

赦比尸回头:“怎么了?”

房璃抬眼,“是那口溺死过柏如鱼最后被填上的池塘?”

“……反正是齐长鹤告诉我的,”赦比尸道,“柏氏家大业大,府中也不止有一口池塘吧?”

人有三魂,如果肉灵不稳,在极度惊悸的情况下,会出现魂魄离体的情况。

而离体的魂魄,往往会无意识的回到执念最深的地方。

柏墨临被姐姐柏如鱼占据过躯体,如今刚刚恢复,魂魄不稳也算正常。不知道为什么,房璃格外在意柏墨临走魂之后去的“池塘”。

毕竟湘玉夫人的口中,姐姐的死,根本不足以形成柏墨临的心魔。

房璃喊:“大人。”

赦比尸回头。

“柏小姐成亲之前我可能赶不回去了,你多帮我留意打听一下,”叆叇背后的眼睛黑的很深,“柏小姐走魂后去的池塘,是当年如鱼小姐溺毙的地方吗?”

“……”

赦比尸心里一“咯噔”,也没说什么,短促地点了下头。
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周围的树越来越高大,渐渐的,众人来到了巨木林。

高大的树木纹理皲裂,仿佛顶端的尽头就是天空。每一棵至少都有十人抱,满地的落叶和就灌木,身处其间,像是变成了一粒蚂蚁。眼看着天就要黑了,于是队伍停下来,打算暂时休整。

同光宗四散开去,撸起袖子砍柴的砍柴,生火的生火。

“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。”赦比尸看着这些在巨木中间忙碌的人类,“他们就这么相信你说的话?”

不管是堕神还是神骨,都仅仅依靠着房璃的一面之词。房璃却说:“不是相信我,是相信大师兄。”

普陈带着她进地下城的场景,每个人都记得。

这样一个被宗门代理权威接纳进入避风所的人,无论她是什么身份,在这些弟子心中,都至少有一个可以被信赖的前提。

“不仅仅是这样吧,”赦比尸道,“我听说你在大街上,替他们的弟子解过围。”

房璃:“……”

她到底忍不住了:“普陈什么时候能跟你说这么多的话了?”

赦比尸哈哈一笑,却因为人傀传音的限制,那笑声听上去有些诡异,回荡在巨木林间,平添几分阴森。

“睡吧,我也不能在傀儡的躯壳里呆太久,”他往树上一靠,“明天见。”

-

另一边,赦比尸松开连接,疲累地瘫进椅子里,眼睛比平时小了一倍似的,颓然欲死。

神识寄存看似困难,实际上也不简单,更不要说秘境和外界还有时间流动的差距,进入人傀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和体力。

他看向在旁边写字的徐名晟,他进去了多久,这家伙就给自己输了多久的灵力。

而且傀儡不是谁都能连接上的,那里面只放了徐名晟的引子,他必须通过徐名晟才能连上傀儡。换句话说,秘境里赦比尸和房璃所有的举动,都在徐名晟的眼皮子底下进行。

赦比尸的眼神扫到徐名晟写字的手。

费了如此可怕的心力和灵力,那只手也没有分毫错动,运笔飘逸丝滑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……这家伙的灵力是深不见底吗?

他好歹算个堕神,不比旁人只看得见徐名晟虚弱无物的外在。在他的眼里,此人的灵魂至纯至烈,散发着耀目的灵光,是凡人修行所能到达的最顶点。

如此实力的能人,会仅仅只是狴犴宫的一个办事的?

短短几秒,疑惑已经在心底转了一圈,徐名晟先开口了。

“您还记得我吧。”赦比尸回神,惊觉自己在被直视。徐名晟平静地望向他,“金蟾镇的时候见过。”

记得,当然记得。

徐名晟无缝衔接:“……我有个问题。”

赦比尸可太累了,虽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,但是对话的节奏已经容不得他反应:“嗯。”

“那天乞丐被降魔阵击落以后,”他的瞳眸格外漆黑,“去哪里了?”

赦比尸一惊。

但他好歹是在神域混迹了上百年的老神仙,这点心悸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,而是扭了一下眉,佯装耳力不好:“什么?”

实际上脑子里在飞快思考对策。

乞丐那种能够隐藏自己实力的人物,化魔之后即使被击败也无法完全消散,按照当时的情况,最合理的,应该是赦比尸负责将乞丐的残灵收纳。

坏就坏在这里,因为最后收纳乞丐的不是赦比尸,而是房璃。

徐名晟:“金蟾镇的乞丐,你们总不能把他留在那里一走了之了吧?”

他的语气有点说不上的冷漠,赦比尸自然衔接的回答道:“那没有,我把他收了。”

“哦,”徐名晟道,“既然如此,可否让我看看?”

赦比尸笑了:“大人,这就说哪去了,这是说拿出来看就拿出来看的东西么?”

“别误会,我并非针对,只是这城中的情况您也看见了,我只是在合理怀疑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因素,”徐名晟心平气和,“何况只是看一眼,确认他还好好的待在您那。”

这时门外传来:

“大人!”

赦比尸的表情顿时松开,立刻转头迎上来人的声音:“怎么了?”

喻卜冷不丁又看见一个陌生的侏儒坐在厅室里,不免顿住。

但是职业素养没有让他愣太久,立刻屈膝行礼道:“是寒羊的消息。”

说完这句话后他停了停,等待徐名晟支走客人的信号。

没等到,于是迷惑了一下,犹疑着说道:“苏明道把接风宴当晚的守备交给了他,届时他会安排出一个巡逻的缺口,我们的人可以从那里潜入。”

这种听上去无比机密的事情,按道理赦比尸是不应该参与的,但是此刻他巴不得话题转的越彻底越好,不等徐名晟开口,立刻出声:“潜入?你们要做什么?”

“劫人。”

徐名晟淡声回应,喻卜虎躯一震,有些愕然地看向自家宫主。

就,就这么说出来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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