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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嫁给对照组真少爷》

41. 贬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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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五月,江南歙州。

兰家五叔的夫人带着姨娘婢女们,走在暮春的青石板路上。姨娘道:“那个……不是上回姝儿带回来的京官夫人吗?”

兰五夫人循声望去,一个砖红色罗裙的女子,身后跟了两个黑衣随侍,正往她相反的路走过去。

她立刻带着一群人调转方向:“……霍娘子?”

霍娇停下步子,莞尔一笑:“您是……兰五夫人?”

兰五夫人笑道:“对对对,你还记得我。你和姝儿在京城经营纸行,生意做得真不错!我看歙州的高家纸坊,地方拓大了好几倍,请了好多短工啊。”

这段时日霍娇离京,都是阿耶这个老江湖在打点。不仅让纸行在汴梁扎根了,又盘下几家别的铺子。

啃老自然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,霍娇含蓄地:“都是高娘子经营有道,我不过在旁帮衬。”

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,霍娇随口道:“我阿耶近来张罗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面,还未开张,正在为货源发愁。前几日去问了几家,存货不够,还需配些旁的品种。新开的铺子,我们还是想品相稳定些。”

兰五夫人一听,赶紧试探道:“娘子开的铺子,想必顾客都是达官显贵吧,否则我们家的墨,倒是足够的。”

“还真不是,这铺子开在我家书坊对面,顾客估计多是书坊熟客,主要还是有风雅的普通百姓和京城里的普通官吏。若夫人那里”

两人一拍即合,在茶坊里吃着毛峰茶,大致聊了聊,兰五夫人便带她去家里的墨坊看货。

墨坊里气味大,霍娇嗓子娇气,咳嗽起来。

兰五夫人便拉她走出去说话。

“到底是百年墨商,这样价格的墨,也能有如此品质。”

“霍娘子过誉了。”

霍娇假做要走:“那便这样定下,我先回客栈休息,住的地方有些远。”

兰五夫人急于将这桩生意定下,十分热情:“娘子既然来了歙州,还住什么客栈,那里谁晓得多少人住过?若不嫌弃,不如住在我们家里。兰家的宅子修得大,空屋子很多,下人做菜又好吃……咱们说话也方便。”

霍娇等得就是这句话,她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,最后道:“那就劳烦夫人了,正巧上回小郎君带我去了一间偏房,我看里面收藏了不少书画,很是喜欢。不知那间屋子,现下可有人住进去了?”

兰家地方大,五夫人一时没想起来霍娇说得是哪一间,便先应答下来:“有人也给您挪出来,只要霍娘子喜欢就好。”

兰家百年前,本是缙绅之家,祖上在前朝曾做到二品大员。

致仕返乡后置业屯田,富甲一方,在本地享有很高的名望。

不过后辈锦衣玉食,一代不如一代,到了现在,已经是平稳度日吃老本的状态了。

宅子的确够大的,门庭也修得阔气,不过里面很多空房都疏于打理。兰五夫人带着霍娇找到那间偏房时,立刻觉得有些不合适。

霍娇绣鞋踩在门槛外的石阶上,似乎在发呆。

“这里太乱了,换一间吧?”

“不必,”霍娇走过去,拭掉雕花门上的清灰:“打扫一下就好。”

兰五夫人十分抱歉:“那我找几个婆子来,把这里清理一下。”

霍娇知道她并不爱惜这里的东西,担心她磕碰坏了:“不用,我们自己来。”

夫人本还要同她客气几句,这时候有个小厮着急慌忙地跑过来:“五夫人,出事了……那个书生……”

兰五夫人斥道:“让你不要毛毛躁躁的!”

霍娇善解人意:“夫人家里有事要忙,不用管我。”

兰五夫人边走边道:“好,那你有事就找胡姨娘,她住在前面。”

兰五夫人走后,霍娇走进屋子,带着两个随侍何五与何九打扫屋子。

屋内还保持着上回,被小郎君打翻书的模样。霍娇打了一盆清水,将榻上蒙的布掀开,细细擦过。又让两人掸掉书上的灰尘,趁着有太阳,拿到外面去晒霉。

不多时胡姨娘过来送了熏香和松软的被褥,使唤女使们铺上,又以艾草熏过墙角,免得久不住人藏了毒虫。

一直到晚上兰五夫人都没露面,女使给霍娇和随侍们送了饭,就要走。

霍娇见这女使生得嫩,觉得她嘴巴应当松:“这几日府上好像有些忙?”

女使藏不住话,抱怨道:“是啊,二爷那边有人惹上了人命官司,唉,真是飞来横祸。”

霍娇与随侍们对视一眼,都没有说话。

吃了饭,将书画搬进屋子,不过这偏房没有耳房,他们是商王府的人,有男女有别。霍娇就安排随侍们去对面的卧房休息。

天色彻底黑下来,霍娇披着单衫,掌灯坐于案前。

案上摞着书,她没有拨灯,迎着微弱的光,轻轻翻动泛黄的纸页。

与那本《木经》如出一辙,这摞书,本本都写满密密的小字。她指腹用力,在被墨汁浸润过的的字迹上抚过,触感有致,墨香萦绕。

整间屋子都是难以忽略的熟悉气味,霍娇有些难耐,她赤足踩地,推开窗棱。想让这气味淡去一些。

一阵凉风吹入,微弱的火光轻颤,继而熄灭。

窗外一轮圆月,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,铺洒在暗赭色赤金檀木案上。

霍娇侧着脸,伏在案上,鼻尖嗅着粗糙的字迹。任月光温水一般淌脸上,映得肤色苍白,乌发泻如银丝。

迎着月色,她小心抖开压在掌下的卷轴,上绘一丛青竹。石绿色竹节已然色淡,纸脆如瓷。

锋利的边沿划破指腹,血珠一颤,滚落在竹叶上,霎时晕染,如点点红梅。

好多年前,清泠泠的少年,望着窗外缤纷的烟火,捏着手中竹笔,写下这一行行字。

指尖是微痒的痛意,霍娇捏住伤口,垂下手,阖目而思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迷迷瞪瞪感觉有人推门进来。

一阵风吹进来,她抬头去看。

兰珩嘴角擒着冷笑,倚着门框凝视着她。

尽管并未并行,霍娇还是同兰珩前后脚到了歙州。

一路上有随侍陪同,兰珩与她说话的机会不多。

见她醒来,兰珩悠然开口:“你竟这般喜欢他……”

他步步紧逼,走到霍娇面前,猛然托住她的后颈,将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贴近:“喜欢到已经与他分开了,还要巴巴地来这里睹物思人。”

霍娇沉默着挣扎了几下,力量悬殊,这动作只是徒劳。她隐约觉得他似乎是犯了什么癔症,不像正常人。

好汉不吃眼前亏,她不想激怒他。

用手臂在两人之间隔开距离,她低下身段轻声劝他:“兰珩,你现在是兰珩不是谢衡之。你拥有一切,没有人会同你抢什么。我是个小商贩,你弟弟也不过是个罪臣,我们于你不过蝼蚁,何苦不肯放过我?”

兰珩大概是被这番话取悦了,他松开霍娇,抵上房门,阴郁笑道:“我放过你们,那谁来放过我?”

霍娇瞥过窗外,随侍的房内灯熄,不知道有没有睡着。

她只能继续同兰珩周旋:“你弟弟欠你的,都还给你了不是吗?”

兰珩靠着房门,目光有些空洞:“他还欠我一条命,我母亲死了,她是被你那心上人逼死的。”

霍娇跌坐在榻上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你救回他命的第二年,他离开永宁,去汴梁寻亲,是我母亲先发现了他,”他低下头,捧起一股青丝,捏在指尖:“我母亲像狗一样跪在他房前,求他不要将我顶替他身份的事公之于众,他不仅不允,还出言不逊,刻薄辱骂她。”

他看着霍娇:“后来他将事情告诉兰家大娘子,大娘子不忍割舍我的才能,更不愿家丑外扬。犹豫之际,我母亲只能留下遗书,告知大娘子事情原委,她揽下所有罪责,一根绳子吊死在柴房。”

“我母亲随我在兰家的那一年,为了替我保守秘密,忍辱负重,只能以奴仆的身份住在兰家,从不敢对我母子相称。她这样柔顺娴淑的好人,不该是这样的结局。”

霍娇震惊地看着他,眼泪刷地涌上来。

寡母婶婶是她身边活生生的人,平日老实巴交的。

谢衡之曾对此事讳莫如深。

她没想到,她竟然死得如此荒唐。

兰珩咬牙切齿:“我抢走了他的身份不假。但是他,也抢走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。我母亲,还有你。你叫我如何能放过他。”

霍娇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。

原来怒到尽头,人只想笑出声来。

他去拉她:“你笑什么?”

霍娇推开他:“你想知道,你弟弟是如何喜欢上我的吗?”

“隆佑三年,我和阿耶去给你家送吃食,那是一个很冷的冬日。”霍娇苦笑:“我们在你家中,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。”

“整整一个冬天,我没有睡过整觉。伤口需要换药,我学会了。大夫说治不了,阿耶就背着家里所有的金饼子,去县城里求名医。有人说偏方能救命,我就去庙里跪一整日不吃不喝。”

霍娇看着他,好像在嘲笑自己:“我把他救活了,花了整整一年时间。那一年,他脆弱至极,将我视作神祇。你所谓的失去,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?”

兰珩嘴唇发抖,声音也轻了:“霍娇……你当时,是将他当做我,对不对?”

他伸手揽住霍娇的肩膀,几乎与她额头相抵。

霍娇一双含情目定定看着他,忽然抽出藏在身后的白水晶纸镇,砸在兰珩脑门上。

殷红的血顺着他眼角留下,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中,诡异地像一行血泪。

霍娇吓得一缩,短暂的愣神之后,迅速推开半掩的窗户,翻身出去。展开的画卷被带出,垫在她身下,她起身往随侍的住处奔去。

好在随侍们惯于警醒,很快起身将霍娇护在房内。

兰珩被拦在房外,他捂着头,干笑道:“归根到底,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?值得你对我下如此狠手。”

霍娇躲在何九身后,胆子大了许多:“大官人,天网恢恢,你早日束手就擒吧!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吗,当初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和你弟弟互换身份吧,你只是想制造自己已经死去的假像,继而金蝉脱壳。”

兰珩怒急:“你!”

霍娇戳穿他:“你杀他不成,被我救下,才派人去永宁跟踪我和阿耶。若他死了,你怕别人知道还来不急,绝不会再来找我。有婚约,却背弃,对一个女子而言,这不算伤天害理吗。”

吵闹惊动了本就紧绷的兰家护院,兰家二伯兰羡的长子兰琨,带着几个家丁,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。

“哎呀?”兰琨像见了鬼一样:“珩哥哥,你这脸怎么了。”

霍娇和随侍们躲在房内。

兰珩看了他们一眼,换上一张笑脸:“不小心跌倒,叫琨儿笑话了。”

“唉,你可要小心些,桥平的事,想必你已经知晓,不知你可有什么看法。”

兰珩接过他递来的帕子,将伤口捂住,无事般思忖道:“你先前提过,要靠为佃户赎田来挽回声势,我觉得可行。不过二伯五伯似乎不同意……”

兰琨道:“阿耶向来重利,我是混不在意那些身外物的。”

两人边走边往院外去,再多的便听不清了。

霍娇再不敢住回那间小屋,同随侍一起将里面的书画等物一起用床单装走,藏在他们的房内。

霍娇一边背着包裹,一边盘算:“你们明日出门,帮忙打听看看,兰家出什么事了,这样神神秘秘的。”

兰家事不难打听,翌日她自己先去了趟相熟的书坊,买了几份说法各异的小报。

原来是兰家二伯,有个名义上的养子兰平桥。他为人狠戾,办事利落,周旋在佃户和长工之间,常年替二伯干些脏活累活,得罪了不少人。

前些日子,平桥看上一名貌美婢女,没想到遇上个两头赚的老鸨,已经将其卖给穷书生,又收了平桥一份银子。

平桥咽不下这口气,老鸨又逃之夭夭,他便捡软柿子捏,去穷书生家里将婢女强抢回来。穷书生人财两空,前几日气得吐血而亡,昨日叫人发现尸首,人都臭了。

霍娇捏着小报思索,总觉得这事哪里有些蹊跷。不过她很快被另一份小报吸引,内容有些颠三倒四,前面说杨寒灯受封申国公,后面又说延州兵败,官家龙颜大怒,将谢衡之贬谪往岭南做知州。

看完之后她心中窝火,只听说过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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