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蛾眉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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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月影不想沉溺在思念与担忧中,这些时日频频下山入城。
三州虽在周汶的治理下,未见暴乱,可临近年下,粮食紧缺的状况依旧严重。
且百姓们皆知起义军已会师利州城外五十里,免不了深受鼓舞,群情激奋,人心浮动,不少壮丁自发投奔了义军。
柳月影号召商户们大开屯谷仓,无论如何先帮百姓们过了冬再说,待到来年开春,时气回暖,日子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难捱。
她将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的,孤儿巷、屯谷仓、铺面来回的跑,忙得团团转。
人忙一些也就没时间伤春悲秋,受相思之苦了。
因着各地都不太平,渝州城施行了宵禁,夜里过了亥时,四方城门就会关闭。
梁知府给了柳月影一块府衙的通关腰牌,方便她随时来去。
是以,无论每日里忙到多晚,她都会回到鹿鸣山,回到小竹楼,回到锦桃的身边。
时光在这样的忙乱中没有停下脚步。
这一日,周汶四处寻柳月影,听闻她在孤儿巷,他便找了来。
柳月影前脚刚走,周汶后脚才到。
擦身而过,周汶无法,又追去了屯谷仓,最终追了半个城,在铺面门口截住了柳月影。
周汶下了马车,叹道:“唉,你个大忙人,我可算寻到你了!”
柳月影不禁笑道:“周大人找我有事?”
周汶看了眼柳月影,面色有些为难,眉心微蹙,道:“大年初三,你得同我一道,去一趟利州。”
***
大年初三这日,贺璋在偏殿大摆宴席,洛景修、夏佐和徐渊都在座。
贺璋举起酒杯,冲着洛景修笑着道:“来,贤侄,这也是老夫头一回在外过年,幸有贤侄相陪,才不至于凄凉寂寞啊!”
洛景修勾唇一笑,举起桌上的海碗,“呵呵……幸而有世伯在,我也才过了个如此特别的年啊!”
徐渊开席便急饮了两杯酒,此刻已有些酒气上脸,他笑着捧场道:“洛兄弟以往混迹草莽,想来年节过得将就草率,以后都好了,洛兄弟再不必吃那些苦了!”
夏佐瞥了眼一旁的徐渊,这才几日,“洛公子”就变“洛兄弟”了,他垂眸一笑,未发一言。
洛景修看了眼徐渊,给面子的抬了抬手中的酒碗,笑道:“是,一切皆拜世伯所赐!”
一切皆拜他所赐,他才会小小年纪,孤苦无依。
一切皆拜他所赐,他才会极北八年,落草为寇。
一切皆拜他所赐,他才会阖族尽灭,恨意滔天。
洛景修用手中的海碗挡住视线,也挡住眼底氤氲的狠厉。
年节如何过,从不在于吃什么喝什么,而在于同谁人在一起度过。
以往大大小小的节庆,他在鹿鸣山中,和一路同行的各位围着篝火烤肉。
如冬至、下元节这般重要的日子,他多是带人下山,看看靠水为生的百姓们,小年夜也多和疍家族在一起。
想起小年夜,想起疍家族,他又不禁想起他的月儿,想起那一年的小年夜,河畔边她曾亲手递给他一碗菜粥。
再精美的饕餮盛宴都抵不过那一碗菜粥。
洛景修闭了闭眼,放下海碗时,眼神已恢复如常,带着慵懒的笑意。
丝竹管乐在偏殿一角悠悠响起。
他垂眸看向桌案上的珍馐美馔,山珍海味,无一不精,鸡鸭鱼肉,样样俱全,四碗八碟,糕饼点心,嘉酿美酒,源源不断。
外面的百姓被苛捐杂税压得生无路、死无门,更有多地受灾严重,人人饥寒交迫,饿殍遍野,满目凄凉。
这里却是歌舞升平,觥筹交错,推杯换盏,谈笑风生。
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
不只有“冻死骨”还有“饿死骨”、“战死骨”,皑皑白骨堆起一条通往皇权的路。
一道朱门,两方天地,好不讽刺!
正走神之际,便听上位处的贺璋笑着道:“老夫特意寻了三州境内有名的众多花魁娘子前来助兴,来啊!”
一声令下,一道道娇美的身影鱼贯而入。
花魁是各大秦楼楚馆中的佼佼者,个个环肥燕瘦,风姿绰约,或清丽,或妖娆,或妩媚,或出尘,各具特色,倾国倾城。
贺璋如寻常长辈一般,笑着招呼道:“贤侄啊,别见外,尽可挑自己喜欢的。”
在众美人中,洛景修一眼便瞧见了半夏。
当初,半夏同苏离川“不清不楚”时,洛景修便查过她。
后来,他同柳月影大婚后,曾偶然在街上遇到过半夏,算是同她有一面之缘,自然知晓她是名震渝州的花魁。
半夏隐于人群中,打扮低调清雅,算不得起眼,却依旧掩不住容颜姣好,气质出挑。
半夏搞不清眼下是个什么情况,此行她是万般不想来,她从无攀附权贵之心。
往日里,她可矜持清高的拒绝那些到青楼砸银子的富家公子,可任谁都不得不向权贵低头。
那上面坐着的可是当朝太傅,一品大员,一人之下,权倾朝野。
贺太傅一句话,她们这些本就不入流的妓子哪有说“不”的余地。
更何况,在世人眼中,她们本就只是个玩意儿。
洛景修扫了眼微低着头的半夏,唇角勾起一抹浪荡的笑意,懒懒道:“那我便不客气了,就挑个旧相识吧!半夏,过来。”
半夏被赫然点名,愣了一愣,抬眸间撞进洛景修那双深邃的眼眸中。
她心口一跳,遇到认识的人毕竟是好事,她稳了稳心神,款步冲着洛景修走去。
走到桌旁,半夏屈膝行礼,乖巧的坐到了洛景修的身边。
洛景修的话难免令人遐思,什么叫“旧相识”?
男子同花魁是“旧相识”,除了在青楼还能在哪里?
徐渊微眯着眼,端详着半夏,拍着肚子打趣道:“哈哈哈……本仙道还说洛兄弟瞧不上窑子里那些庸脂俗粉,原是看惯了天仙儿,自然瞧不上俗人啊!”
洛景修未置可否,只懒懒的将一只手搭在半夏的肩上,扬了扬下巴,示意她给自己倒酒。
半夏忙乖巧的执起酒坛为他满上海碗。
她小心的看了眼洛景修,她虽离他这么近,他虽看起来表现亲昵,可只有半夏自己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冰冷疏离。
那只虚虚拢在她肩头上的手都没有落到实处。
视线匆匆相交,她从他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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