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蛾眉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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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昱点点头,甚为赞同,道:“住得住得,这不,没朕的圣旨恩准,太傅也住了这么久了啊!”
贺璋看着祁昱良久,倏然笑了,道:“圣上好似从未称呼过微臣‘西席’①。”
闻言,祁昱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摇头道:“朕以为,太傅是顶喜欢这‘太傅之尊’的呢!还是说……”
他慢慢看向贺璋,笑得意味深长,道:“贺太傅期望朕唤您一声‘仲父’?”
贺璋朗声大笑,道:“哈哈哈……微臣自认功绩不逊于吕不韦!”
祁昱点头道:“嗯,吕不韦慧眼识英雄,辅佐始皇帝登基,被尊为‘仲父’,可惜啊,太傅忘了,吕不韦之祸源于一个‘贪’字。”
贺璋垂下眼眸,声音沙哑至极,“贪乃人之本性,人活一世,何人能做到不贪?微臣也只不过未逃得脱人性而已。”
祁昱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必,两人好似过往的许多年那般,时常探讨书中学问,他虚心求教,他答疑解惑。
“嗯,贪权位、贪富贵,皆无妨,太傅居功至伟,朕允你贪图享乐,颐养天年,可是……贪长生、贪万寿,呵呵,太傅又凭什么呢?”
祁昱说得云淡风轻,却惊得贺璋霍然撩起眼眸,死死的盯着他,心中惊涛骇浪。
良久,贺璋哑声道:“你……一早便知了!?是以借由镇压义军为借口,灭了整个香源镇!”
贺璋恍然,区区义军何德何能让京师动用了火药,原来镇压只是表象,轰炸才是目的!
书房正中央放着一鼎硕大的香炉,祁昱随手拨弄着香炉上的铜耳,烟雾飘渺中,他脸上温润的笑意有些虚无。
祁昱缓缓道:“金木水火土五行出生的处子,各九九八十一人,由贺氏族人与之交合,再于对应的时辰产下金木水火土生辰的孩子,于满月时,取幼子之心炼丹,可长生不老。”
他慢慢看向贺璋,笑着道:“如此骇人听闻,逆天而行之事,朕怎能让其公之于众呢?若百姓们知晓,当朝太傅是个会吃人的妖怪,我祁氏王朝岂不是要天下大乱?”
贺璋看着祁昱,内心激荡,犹如山呼海啸,气血翻涌,激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。
祁昱说的没错,香源镇藏着贺璋寻求长生的秘密。
当年,贺璋重病一场,药石罔效,回天乏术,几乎已经摸到阎王爷家的大门了。
贺氏门生中有一人向他引荐了徐渊。
徐渊一记“灵丹妙药”下去,贺璋逐渐大好,自此迷上了邪门歪道。
徐渊谏言,贺璋这场重病,理该阳寿尽了,如今是同老天爷抢的命数,若想长命百岁,还需炼制长生丹,可保万世无虞。
所谓长生丹,便是用金木水火土五行时辰出生的处子,同贺氏血脉交合,生下对应时辰的孩子,于孩子满月时,取心炼丹。
此丹分九个周期服用,共需九九八十一颗丹药。
贺璋一口应下,特意修建祭天坛,用黑金石挡煞,准备于祭天坛设立炼丹炉,供徐渊炼丹。
至于这个过程中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,会造多少杀孽,又会否遭天谴,贺璋压根不在乎。
洛景修等人查不到的内情,祁昱了如指掌。
贺璋有些陌生的看着祁昱,眼前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,他的脸上总带着贺璋熟悉的温润笑意,偶尔甚至纯真得恰如少年。
他一直以为他自小胆怯、仁儒,乃守成之主,难成大器。
殊不知,他以为一直控于股掌之中的幼帝,早在他狂妄自大之时,悄然长成。
帝王家从无“仁慈”二字,杀伐果决,无情凉薄刻入了他们的骨血。
为保江山永固,世代相传,一点牺牲与代价,于帝王而言,从来都算不得什么。
需知,慈不掌兵,义不养财,善不为官,情不立事,仁不当政。
早在贺璋提议要建帝王庙之时,圣上便详查过此事。
他表面由着贺璋,纵着他开采黑金石,民怨四起,纵着他斩杀白蟒,野心磅礴,纵着他调整赋税,官逼民反。
直到义军搅得王朝天翻地覆,百姓们怨声载道之时,圣上出面一举平叛,大刀阔斧的镇压改革。
停止黑金石的开采,还新野太平,降低赋税,赦免徭役,坐等百姓感恩戴德,山呼万岁。
若论沽名钓誉,任谁也玩不过帝王!
若要其灭亡,必使其疯狂。
贺璋拿洛景修当刀,想利用义军搅动风云,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,殊不知,他们都是帝王棋盘上的棋子。
贺璋一阵阵的心惊,想明白一切后,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,他眼前一片片发黑,头晕目眩。
一直以来,他犹如坐在了一辆疾驰的马车上,马鞭握在了帝王的手中。
待到他意识到失控,想要停下来时,却已万事由不得他了。
马车狂奔而去,拖着他坠入万丈深渊。
贺璋倏然笑了,哑声道:“喜怒不形于色,好恶勿让人知,圣上做到了,当真是微臣最好的学生。”
祁昱笑了笑,笑得格外真诚,道:“喜则赏,怒则杀,怨乃起,令乃废,这是太傅教朕的。区区太傅都以面具示人,朕是一国之君,万民之主,又怎能让人轻易窥探内心真实的想法呢?”
说着,祁昱溜达到书架旁,随手抽出一本书,叹了口气,道:
“治国者固然可能因勤政爱民而引导出一个治世,也可能因独断专行而覆灭一个王朝。若谁想用国家作为赌注,就注定会失败;若谁想把持王朝作为私产,也注定会灭亡。圣人治理国家,是为了消除个人的偏执、奢侈与欲念,朕离圣人还很远,却一直在努力。”
他笑着回头,看向贺璋,道:“圣人之言智慧无穷,发人深省,太傅却都忘了。”
贺璋勾唇一笑,撑着椅子的扶手挪了挪身子,让自己倚靠得更舒服一些,哑声道:“微臣教圣上的,圣上都记得。”
祁昱点点头,道:“太傅教朕无为修身,施教导民,教朕甘居下位,藏锋不露,教朕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惜啊……朕没怎么学好呢!”
祁昱笑得如一个纯真的少年,歪头问道:“太傅可还记得,小时候,太傅曾给朕讲过一个‘贪泉’的故事?”
贺璋似是回忆起了往昔,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,点头道:“记得,前朝时,岭南石门下有一泓泉水,据说凡是饮过此泉水的人,没有不陡起贪念的,所以人们称其为‘贪泉’。”
祁昱笑着接话道:“贪泉臭名远扬,几乎无人不知,当地百姓添油加醋,宣称只要喝上一滴贪泉水,心里就会燃起贪欲之火,连超脱尘世、仙风道骨之人都不能避免。当时一位清廉刚正的官员下放此地,听闻了贪泉的传说,立马豪饮一碗,笑言:古人云此水,一歃怀千金。试使夷齐饮,终当不易心。”
贺璋垂眸浅笑,长长的舒了口气,哑声道:“是啊,本心纯良,刚正不阿之人,即便饮尽那贪泉水,亦能清廉自持,节操不改。一切皆由心起、由心生,与外物无关。”
祁昱点头笑道:“太傅以此故事告诫朕戒奢守俭,呵呵,待太傅死后,朕也要在宫中挖一口贪泉,就挖在前朝,让百官日日得见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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