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谢将军今日火葬场了吗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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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次,慕溶月在莫府的马球会上出了洋相,临时换了莫盈儿那不合身的行装,显得滑稽,才落下了笑柄。
这一次,李衡便以为,他能以同样的理由羞辱她。
可是,他不明白,
所谓礼义廉耻,不过是上层阶级用来操控人心的道具。
名利场上,谁掌握了主场,谁才掌握了制定规则的权利。
从前是慕溶月昏了头,才会被这些幼稚的障眼法牵着鼻子走,被名为情爱的枷锁困住,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有多么的尊贵。
如今,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少女了。
闻此言,李衡脸色一变,竟是一时哑口无言。
慕溶月挥一挥手,他便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架着押了出去。
过了一会儿,影从云集的桓王终于如约到场了。他被簇拥着来到了贵宾席,宋景渊便挽起慕溶月的手,同去接待这位贵客。
几句寒暄后,宋景渊使了个眼色,慕溶月便知,她该回避了。
慕溶月被杏雨搀着离开了贵客席,留出宋景渊与桓王独处谈事的空间。
接着,她在人群之中遥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女人身形高挑,衣着打扮却是质朴无华,好似一颗埋于尘土之中的宝珠。
她呆站在马场门口,一身粗布麻衣与周围举杯交错的众王公贵族格格不入,而她脸上怀着怅然之色,似是沉浸在不可追的往事之中,触景伤情。
是莫盈儿来了。
慕溶月一时间难以自抑地朝她走了过去。
“盈姑娘。”
多亏了宋景渊帮忙,她才得以事先查到了莫盈儿的下落,得知她投奔外祖后,现在正在老家乡县的某位官爷家里做着帮佣,来维持生计。
她已经褪去了女将的身份,往日风光不再。可她的面容却依旧精神焕发,背脊挺得笔直,可见,这几年的困顿磋磨并没有将她击倒,她仍旧是平凡生活中那个熠熠生辉的坚韧女子。
慕溶月不禁弯唇笑了笑。
有时候,她真该学习莫盈儿的韧劲。坚毅不拔,从不轻易言败。如此,才能于绝境中逢生。
闻声,莫盈儿的面色颤了颤,她寻着声望来,很快便认出了慕溶月,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诧、犹疑,最后变得诚惶诚恐。
“小女见过郡主大人。”
她正要行大礼,慕溶月连忙主动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“你我之间,何须拘礼呢?”
“盈姑娘……你如今过得还好么?”
“多谢郡主关心,”莫盈儿的眼角有些泛红,嘴上却笑着,“方才他们说,这是郡主开设的马球会,小女起初还有些难以置信。如今亲眼看见郡主,这才有了几分实感。”
“两年前,小女投奔了外祖家,期间试过许多法子寻生路,做过绣娘,也试过小商小贩,但外面那些人一听说我的身份,便如临大敌,恨不能将我拒于千里之外。最后,还是外祖母掏出嫁妆来为我在县丞府中说了一份帮佣的差事,赖以谋生。”
说到痛时,她难以抑制地含起了泪。
昔日光鲜亮丽的女将,如今却沦为罪臣之女,只能委身于人,当个无名的洒扫丫头,做些出卖体力的苦差事,生活处处受掣肘。
慕溶月一时间也有些难掩的悲戚。
“郡主大人,”好不容易与旧识见一面,莫盈儿也不想总沉浸在苦大仇深的气氛之中,便主动错开了话题,“……多年未见,小女一直盼着能与大人重逢。如今,小女带了一份薄礼想要献给大人,虽然并不贵重,却是小女的一番心意。”
说着,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,层层揭开。
里面包着的,是一支头簪。
“小女不知郡主喜欢什么的,就斗胆……选了这枚簪子。”
那头簪镶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,样式和成色,放在满载奇珍异宝的国公府,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,却是莫盈儿精挑细选之后、目前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了。
见她忐忑不定、小心试探的模样,慕溶月忽然想起了多年前,她也曾为莫盈儿准备过见面礼——那支不曾被她送出手的翡翠步摇。
那时的她,也是像莫盈儿今日这般,小心翼翼地试图取悦对方,生怕讨了嫌。
如今,两人地立场与姿态却是倒了过来。
慕溶月面上怅然,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。
“多谢,我很喜欢这礼物。”她道,“杏雨,为我收下吧。”
闻言,莫盈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,再度恢复了笑颜。
慕溶月又邀请她同去观礼席入座,一面指着远处,已然换上马球服的李衡道:“你瞧。”
莫盈儿一眼便看见了李衡,目光闪过一丝惊讶。
“你与他,现在还有联系么?”
莫盈儿摇了摇头,“从前,李衡是我的师弟。不过,自从我隐姓埋名,就断了和他的来往。”
慕溶月又问,“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?”
莫盈儿沉默了几许,才回话:“从前他调皮顽劣,也曾惹出过不少祸事。只是……据我对他的了解,他虽品行不端,本质却不坏,只是缺少了管教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慕溶月会意地微微颔首。
“那么,便由他的师兄好好去管教他吧。”
宋景渊曾说,桓王最喜观摩激烈的马球之赛。
那么,她索性借花献佛,顺水推舟,来个一石二鸟。
见李衡已然准备好上场,慕溶月便再度叫来了他,又当着众人的面提议道:“既然李副将是有备而来,不如我们来一场马球赛,来为大家助兴吧?”
闻此言,李衡嗤笑一声。
昔日她是他的手下败将,输得那么狼狈,如今,她竟敢旧事重提,还要与他赛一场马球,难道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?
他可不会惯着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。
“没想到,平阳郡主还有这等闲心逸致。”
“好啊,我还就怕郡主大人不敢提呢。”
“看来,你是胜券在握了?”慕溶月忽而笑了一声,又扭过头道,“……谢将军,你觉得呢?”
话音落下,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个偌大的身影。
“不是你跟我比?”李衡这才反应了过来,脸色一僵,“……师兄?”
慕溶月笑了起来。
“既是助兴,若是少了观赏性,那还有什么趣味?”
方才,她已经叫人将后场的马皆换成了桀骜不驯的烈性品种,为接下来的这场球赛添油加火。
说罢,她还伸出手,亲自将谢羡风推了出去。
“去吧,打得尽兴些,可别出了洋相,叫我失望啊。”
她当然不会亲自和李衡比马球了。
人若是犯了两次同样蠢笨的错误,那还有什么意思?
这一次,她跳出了游戏规则,而变成了裁判席上的看客——变成了掌握审判权的那一方。
而斗兽场内的赛马们,便只能拼尽全力地相互角逐、争斗,只为博得高台上观者的一笑。
——亦如她曾经那样。
李衡这时才知大事不妙,看着眼前一脸沉穆的谢羡风,自知技不如人,试图唤起他的怜悯。
“师兄,我……我可是你的师弟啊……”
“不如,我们放个水,在他们面前装装样子、演演戏,师兄……你不会真的让我在这么多贵族面前丢了脸面吧?”
“有说这个废话的精力,”谢羡风却兀地打断了他,冷言道,“不如好好让我看看分别这两年,你都学了多少真本事。”
李衡顿感欲哭无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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