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[综教父]冰柠可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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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七点,迈克尔来到餐厅,外边天色大亮,餐桌上方的大灯也亮着,放出聊胜于无的白光。
空气里飘着煎培根的芬芳,特蕾莎在灶台前忙活,听到脚步声,她回过头来:“早安,迈克,桑德拉送孩子们去上学了,今天我负责大家的食物。要吃三明治吗?”
保养得宜的脸昏黄憔悴,显然一夜未眠。
迈克尔看在眼里,拉开坐椅:“谢谢,汤姆还没回来?”
“是啊。”她叹气,“昨晚八点打电话回来,让我先和孩子们睡觉。”
“对了,艾波还没起吗?虽然现在不是好时候,不过我还是好奇,你们打算去哪里度蜜月?我和汤姆去去了迈阿密,阳光不错。”
迈克尔僵硬扯嘴:“看她的想法吧。”
特蕾莎翻动着锅里的东西,背对着他,以过来人身份调侃道:“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,反正你们都会腻在房间里不出去。”
这时,院子里模模糊糊传来人声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迈克尔起身走出餐厅,打开大门。
家族常见的黑色福特轿车前,汤姆孤身走来,日常一丝不苟后梳的金发飘摇在额前,整张脸白得像是新刷的石灰墙,上面沁着潮冷的水珠。
等他走到近前,迈克尔出声问:“汤姆,还好吗?”
“还成。”汤姆提了提嘴角,疲惫的眼神与他一触即分,脚步没有停顿,径直从他面前走过。
特蕾莎冲出来拥抱、亲吻丈夫,手指梳理凌乱的金发,眼里含着泪水,不住地询问情况。汤姆什么都没说,只低头亲吻她。
抱了片刻,桑尼风风火火地从隔壁过来了,一进家门劈头便问:“现在什么情况?艾波到底在做什么?卢卡人呢?”
特蕾莎擦拭眼角,疑惑地看过来。
“你去忙吧。”汤姆柔和地抚摸妻子的肩,等她的背影拐进餐厅,才对桑尼说,“书房细谈,最好把克莱门扎和忒西奥也叫来。”
穿过起居室、往书房走时,律师还开了个苍白的玩笑:“好消息讲一百遍不嫌多,坏消息一遍就好。”
迈克尔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书房,百叶窗紧闭,浅色的墙纸和天花板藏在昏暗里,烛火般的落地灯蒙蒙亮,黑棕色的书架、壁炉、窗框反射光点。
这是父亲统领疆域的地方,他鲜少踏入,可眼前宽大办公桌、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壁炉、粉彩陶瓷罐……一切陈设是如此熟悉,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小书桌旁、分毫不差地摸到电话听筒。和梦里几无二致。
“迈克,我不想赶你”
桑尼话还没有说完,他拨通了克莱门扎的电话。胖老头已经起床,声音带着晚睡的沙哑:“桑尼,怎么了?”
“是我,”迈克尔说,“汤姆回来了,有不好的消息,你来一下。”
挂断通话,他又熟稔地拨给忒西奥,一样的内容,语气冷漠且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他的表现吓到桑尼和汤姆了,以至于汤姆不再卖关子,像是安抚一匹受惊失控的马,又快又稳地说:“迈克,目前没有找到尸体,无从确定是否出事,艾波只是暂时没有联系……”
尸体?艾波?
他被这消息砸愣了。
自醒来一直存在的抽离感骤然砸碎,鼻尖竟然出现战场上才有的、混合来热浪硝烟泥涂的腥臭味。
梦里那场爆炸突入现实,死亡具现化地震荡在耳边,烈火焚烧着只剩下四个轮子和钢梁的阿尔法罗密欧,心爱的姑娘化作烧焦的碎块。
她是艾波,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艾波,并不是梦里那个天真无知的西西里姑娘。她们只是长得一样,并不是同一个人。他不断地告诉自己,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一阵又一阵可怕的心悸。
脑袋嗡嗡作响,迈克尔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撑着小书桌,问:“她叫艾波洛妮亚.维太里,对吗?”
“对啊,怎么了?”桑尼回答。
办公桌、壁炉、陶瓷罐猛然高高地倾在一边,迈克尔无力地望着它们,明明睁大着眼睛,可像是无法对焦的相机,视野模糊成一片,他伸手摸眼睛,那里并没有泪水。有人凑近搀扶他坐到沙发,对他说了一些话,听不清具体字眼,仿佛水底传来的隆隆回响。
百叶窗倏地拉起,白光铺天盖地地照进来,刺得眼球发痛。迈克尔扭过头,一团亮得刺眼的东西跃入眼帘。是唐人街送的白瓷像。
他还记得这尊瓷像来家里的场景。彼时,他们刚搬入不久,几位华人堂主前来拜访,在家里转了好几圈,最终定下了位置,郑重地从木盒里捧出红色绸布包裹的瓷像,正正经经地摆到了那个位置。然后,父亲依次让桑尼、汤姆、弗雷多、他和艾波对这尊瓷像鞠躬。其中一位堂主微笑着解释说这能保佑他们家兄弟和睦、平安富裕。
迈克尔盯着那团白,眼睛一点一点聚焦,逐渐看清圆脸圆肚的东方面孔,气度不凡地坐姿,垂落到大腿的胡须。艾波说这是关公,她还说事在人为,这瓷像就像妈妈的十字架一样不可信,但她又找了一块绒布专门给他擦拭灰尘。她总是这样矛盾又独特。
她是艾波。她当然不会有事。
这个简单直白到没意义的想法,仿佛一剂强心剂,大脑竟然恢复清明,注意力重新回到眼下的情形,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位军团首领已经到了。一人坐在一张皮革扶手椅里。
忒西奥那张在小书桌旁,右手搭在桌沿,随手准备接听电话。克莱门扎坐得更远一些,一手拿着三明治,一手握着咖啡,大口吃着早饭。
桑尼坐在父亲的大办公椅,自桌后面微扬下颌,开口道:“汤姆,说吧。”
迈克尔一阵庆幸,幸好错过关键,根据汤姆的叙述和克莱门扎的补充,他大致拼凑出昨晚的情况——
克莱门扎父子找到卢卡.布拉齐,向他讲明了唐中里冷枪、并要求中止卧底行动,不料布拉齐一口回绝,认为在这样局势不明朗的情形之下,他更加要继续唐的计划,求得机会报仇。艾波得知后,竟然直接赶到四十八街的意大利餐馆蹲他,两人不知谈了什么,带着叛徒保利一同赴了塔塔利亚的约,这被巡夜的街警察看见了。
“卢卡和索洛佐的尸体出现在东河这边的猎点公园,六点左右被清洁工发现,卢卡掌心被塞了一团纸,写了联合这个词,像孩子的涂鸦。医院里到处都是查老爷子警察。内线辛普森警官和我说,那名街警的上司麦克劳斯凯放出话来,说一定要抓到艾波这个杀人凶手。”
“麦克劳斯凯是谁的人?”桑尼问。
克莱门扎说:“谁都不是。他惯爱在开奖前突击簿记点,让负责人出钱赎回投注单。不过这套玩法在艾波手里吃不开,她从来都只认投注小票的,簿记点里的回单不过是记账留底用的。这头爱尔兰笨猪没在艾波手里敲到过钱,早就怀恨在心了。”
桑尼点头表示知晓。
汤姆接着分析:“他们四点的会面,到发现尸体不过两个小时,那地方水流紊乱,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三具尸体同时冲到一个地方。一定有人抛尸,可能是塔塔利亚。”
也可能是艾波。这就涉及到另外的问题——她到底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帮手?她到底想要做什么?她在哪里?
“该说不说,这事儿确实漂亮。”桑尼没有想那么多,他拿起壁炉上的酒瓶给自己倒白兰地,“敢动我们的唐,我们让他连太阳都见不到。只是可惜了卢卡……汤姆,作为军师,你有什么想法?”
“原本我会建议和索洛佐谈判以控制局面直到你父亲康复。可现在他死了,又出现一张意味不明的纸条。我认为我们应该提起精神,预防其他几大家族的攻击。”
“预防?”桑尼皱眉,“你是说他们会因为一个土佬来搞我们?”
汤姆不动声色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团首领,解释说:“白粉生意赚钱,原先塔塔利亚怕被分一杯羹,不会将这桩买卖传开。但目前这情况,生意暂时无法开展,没有了保密的必要,不如拿这件事为理由,从我们身上撕下一块肉。毕竟,我们拒绝了白粉生意,还升级了战争。”
迈克尔注意到特西奥目光闪了闪。
“那就打!”桑尼敲桌子,“我们还怕他们吗?”
汤姆今天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桑尼对着干,有力地否定道:“我们打不过。你父亲在医院,没有他的个人魅力和政治界关系,没有大人物愿意出面帮我们说话。”
“艾波的人出现及时,爸爸伤得不算重,很快就可以康复出院。”
汤姆冷酷地回答:“但我们没有钱了。政治关系要靠经济维系的,我们的现金都流去维加斯、进了莫.格林的酒店,债券一时半会抛不出去。没有钞票,那些政客最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口头答应一两句,转脸就像妓女那样不认人了。而且,桑蒂诺,我可以告诉你,真的打起来,哪怕彼得和萨利可以拉出千人的队伍,我们手头的钱最多只够打上半年。”
“半年?”桑尼咧嘴一笑,“你觉得我们会打这么久?最多三个月。再说了,不是还有菠菜和泡面厂的收入吗?”
“布鲁诺.塔塔利亚还活着,这非常关键。”一直沉默的忒西奥忽然出声,“是不是有勾结?”
没有直接指出,但所有人知道是谁。话题转了一圈,又回到了那个名字。
艾波洛尼亚.维太里。在场的人都清楚她对菠菜交易中心的影响力,只要她递回一句话,那批打算盘的年轻人立刻会搞出一时难以察觉的、却让家族损失惨重的动静来。她十二岁就玩这一套玩得风生水起了。
更别说泡面工厂了,这些年家族一直作为股东的身份拿分红,并未直接参与管理。全美各地总计五间工厂,半数意大利人、小半华人、零星的亚裔和非裔,这些工厂负责人直接向她和程乔义汇报,如今程乔义走了,说她一句大权独揽不为过。
这样的她,凭什么和塔塔利亚家的皮条客勾结?
迈克尔极力掩饰对忒西奥的轻蔑与愤怒,神色平静地出声:“她是科里昂家的人,她不会背叛我们。”
忒西奥笑起来,语重心长地说:“迈克,你和她睡过觉,我知道。但她不是你学校里乖乖的女同学,远的不说,仅这半年,她就杀了不少人,甚至专门在费城买了间陶瓷厂,再也不用担心尸体处理了。”
简直无稽之谈。她从来信奉法律、信奉生命。
忒西奥瞧出他心中所想,微微一笑:“你不相信不要紧。她到你们家的原因是无法骗人的——她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用鸟枪杀掉了三个宪兵,对吧桑尼?当时你在西西里,知道得最清楚。”
迈克尔看向办公桌后的大哥,不知何时,桑尼站了起来,身上的表情也褪去了刚才的快活,变得沉默而严肃,“是的…我跟姆塞蒂去看过现场,非常利落,脑袋彻底开花。”
他知道当年艾波请求父亲和桑尼帮忙解决纠缠她姐姐的宪兵,以为她最多参与策划了行动。而不是像他们说的这样,她真刀真枪地杀人。一时无言。
“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。我认为唐这些年还是看走眼了,她是条反咬农夫的蝰蛇。”忒西奥认真说道。
眼睛…真的……
依稀之间,父亲那看穿一切的眼神浮现在眼前,“面对爱的人,要用心。”
眼睛…心……
霍然间,没有任何推理,一切线索在脑海汇聚、串联,心跳因为这个念头快得不像话,一阵森然美妙、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心悸袭来。迈克尔忽然想明白了。
他垂下眼眸,语气又慢又重,像老磨盘碾面粉:“好吧,她确实有背叛我们的可能。既然这样,我们更不能和他们对着干。联合这个词很妙,大家一起赚钱,我想这才是世界大战结束第一年该做的事。”
桑尼拧眉:“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塔塔利亚谈判,做白面生意?”
迈克尔耸耸肩:“没有坏处不是吗?卢卡替爸爸报仇了。接下来我们该考虑长远的发展。”
桑尼沉吟片刻,说:“先接触一下总没有问题,萨利、彼得,你们怎么看?”
两个首领同时微笑。忒西奥的笑容更为真诚:“我没有意见。”
“汤姆,你呢?”
汤姆表情不算好、也不算差,没什么精神地拿起雪茄盒发给众人:“好吧,希望唐知道了不要生气。”
咖啡色的烟递到眼前,他抬头看汤姆,军师也在看他,背光的脸看不清神情,劝道:“抽一根吧,爸爸最爱的高贵牌雪茄,现在没人管我们。”
这个人自然指的是艾波,汤姆在试探。他笑着接过,叼着雪茄说:“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,请把她留给我。”
“迈克,她是我们的妹妹,我们谁都不想杀她。”桑尼转向两位首领,“萨利,你去联系布奇其奥家族,请他们做调解人和人质,我要先和菲利普.塔塔利亚谈谈。汤姆,给维加斯打个电话,让莫.格林准备准备,来纽约主持纪律委员会。彼得,我要你派人盯紧唐人街,另外再带一队人马找艾波。迈克,我知道你状态不好,待在家里或者去医院看爸爸都行。”
“我要去找艾波。”
这话一出,三道目光钉到脸上,迈克尔无所畏地看向下达命令的人:“我知道她在纽约所有的住所。桑尼,我只是想帮忙。”
克莱门扎帮腔:“也许迈克会引她露面。”
“也对,”桑尼让步了,笑嘻嘻调侃道,“迈克,你跟着彼得,保护好自己,别被她抢了去。”
所有人哈哈笑起来,一扫沉重的氛围,空气都快活几分。
伴随三道命令的发出,黑色轿车进出林荫道,纽扣人警惕地把守各幢别墅,家族进入备战状态。
一连八天,整个圣诞假期,迈克尔带人踏遍了纽约,从布鲁克林的冰淇淋店到皇后区的小餐馆,只要是他们约会过的地方,他全带克莱门扎看了个遍。
其中第六大道的冰淇淋店老板还记得他,多送了一小盒冰淇淋,“回去多哄哄她,女人是靠哄的。”
他把冰淇淋给了克莱门扎,胖老头笑呵呵地接过:“正好给我老婆。”
这八天里,塔塔利亚和科里昂达成了停战的共识,索洛佐身亡、唐.科里昂重伤,算作持平,没有引发更大战役的必要。两大家族牵头,纪律委员会的发起人、莫.格林于1945年的最后一个礼拜日上午召开大会,商议白粉生意。全美黑手党家族都来了。
同一天清晨,母亲一身做礼拜的深色正装,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拢在发网里,这是父亲出事后的第一次弥撒,她格外重视,早早催他出门。
“等下从教堂出来,和我一起去趟医院吧。你一次都没去看过他,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,无论如何这都不像儿子该做的事。”
坐进车内,耳旁是母亲的喋喋不休,迈克尔看向窗外,如梦似幻的朝霞,一扇又一扇的窗户,仿佛一双双薄紫的眼,无声地凝视他。
美妙的心悸再次笼上躯体,他不由笑了。
“还不急,妈妈,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。”
*
如何成为纽约乃至东海岸地下世界的主宰?
这个问题艾波思索过无数回,哪怕在局势逐渐紧张、蓄势待发的此刻,她仍觉得像航行在夜雾弥漫的湖面,看不到清晰的答案。
但方向总是有的。远到梁山好汉,近到芝加哥的卡彭,无非那几点——拥有强大暴力的同时,尊重、讨好大人物,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替他们解决问题。
现在他们的小烦恼是什么?庞大的战争赤字和通货膨胀。
“紧张吗?”
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,艾波回过头,发现维多.科里昂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面色灰黄地仰躺在白枕头,眼神一片清明。
她连忙扶他坐起来,去外间倒了一杯水,等他喝下后,收回杯子、替他掖了掖被角。
“谢谢,护士小姐。”维多笑道。
倒也不算玩笑,为了掩藏行踪,她身上穿的确实是护士服。
艾波在病床边坐下,继续之前的话题,静静地说:“我确实紧张。处理掉其它家族,至少可以填补一些市政亏空,也更方便议员收税、收选票。但是,我们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、报仇之类的理由,仅仅出于利益而铲除敌人,但我总有些不安。唐,你该知道的,这其实已经打破了缄默原则,我们在做叛徒。”
维多笑了,话头一转,说起不想干的话题。“你到我家整十年了,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,当时我就想,这么小一个男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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