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们谈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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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昀手背贴上时恪的额头,问:“咳嗽了?”
仍然烫,甚至还有升高的趋势。
时恪迷蒙着眼,怕被看出端倪,只顺着说:“刷牙呛到水了。”
黎昀瞥到锁骨露出来的一片红痕,有些东西已经不言而喻,他忍着情绪,道:“先去床上把被子盖上,我给你处理手上的伤。”
步入房间,书架占了一整面墙,摆满了各种美食和摄影类书籍,再往里,开着两盏床头灯,两米宽的床搁在正中央,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照亮了墙角的一株龟背竹。
干净,温暖,生活气息,和黎昀身上亲和又矜贵的气质很像。
时恪坐上床,有些局促的不知道手该往哪放。
黎昀一手端水,一手拿着消毒用品走了进来,说:“钻进去,要是发展成高烧还得再去趟医院。”
发烧的时候肌肉都是酸痛的,轻软的被子落在身上,仍是蹭得疼,时恪的脊背靠在床头,隐忍着没有表现出来。
黎昀将水搁在床头柜,拆开一袋新的棉棒,“待会儿睡前再喝杯水。”
时恪没什么说话的力气,只“嗯”了一声。
类似的场景几个月前才发生过,当时是医院,而这次是在黎昀的家里。
“手,”黎昀坐在床边,用棉棒蘸上消毒水,“泡了水不处理容易发炎。”
掌心落着五个月牙状的甲印,被掐破了皮,渗出丝丝血色。
这种程度的伤,时恪觉得甚至不如蚊子包来的严重。
不过他不想拒绝,就当是发烧的小孩可以任性一点。
好比从前,他也是只有生病了,时艳才允许少画十张速写。
黎昀托着他的手,移到床头灯可以照亮的位置,一点点往上涂药。
“知道是谁干的吗?”黎昀略去事发经过,问得直接,两人也都听得懂。
时恪摇头道:“不认识,”又说,“不过我砸了他一瓶子,没什么大事。”
没什么大事?
黎昀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,握着手的力气不自觉加重了些。
如果还有其他意外发生呢?如果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呢?
给别人说道理的时候一套一套的,落到自己身上却又没了原则。
黎昀紧抿着唇没说话,人好像总是这么奇怪,这么拧巴。
时恪感知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,便问:“你在生气?”
“如果我没去怎么办?”黎昀换了根棉棒,又托过他的左手,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,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。”
时恪的视线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,光影将它雕刻成锋利的线条,与平时那副温柔的样子完全不同。
他没回答,或者说不确定该不该回答。
有时候时恪觉得自己挺矫情的,想要,还是不想要,没个明确的目标。
自从遇到黎昀之后,生活奇妙的像个斑斓的泡泡,好像他也是一个正常的,可以追求长久关系的人。
好日子过久了,忘记自己是从哪滩泥里爬出来的怪物,而躯体化发作的症状就是一声指令枪。
“砰”地一声,泡泡就碎了。
黎昀擦伤口的动作很细致,有几处血痕落在那条横贯虎口的疤上,袖子盖住了一部分,他稍稍往上掀了一些。
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往回扽的力道,黎昀托得很稳,可惜时恪的逃脱没成功。
黎昀抬眸看了他一眼,对方却在回避视线,时恪躲闪道:“可以了。”
时恪的左手是发着颤的,握在手里的体感比肉眼看更加明显。
黎昀放下棉棒,拇指抚上掌心虬结的疤,愈合后的皮肤泛着粉红,他目光珍重而虔诚,像在用指纹记录着什么符号。
“以前受过一点伤,很早落下的毛病,”时恪担心他自责,还怕再掀开衣袖发现些什么,只能补充道,“已经好了,不影响的。”
水温散得差不多了,黎昀放开他的手,摸着杯壁确认好温度,“喝了睡吧,门别关紧,我就在外面。”
夜阑人静,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,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。
黎昀倚靠着沙发,捏了捏眉心,受过一点伤?
什么样的伤?
夏日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,蝉声无歇,破旧的风扇“嘎吱嘎吱”响个不停,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解散,却固执的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时恪睁眼的时候头还昏沉着,朦胧间瞥见窗外杂乱的电线,搅成一团,根本分不清从哪头延伸过来。
还没等他完全清醒,下一秒,大腿传来一阵粘稠又粗粝的触感。
他低头看去,一双臃肿肥腻的手正贴在腿间,揉捏着往更深的地方攀抚。
“啊!!!”
男人惨叫出声,捂着血流不止的手,怒目切齿道,“小兔崽子你敢弄我?!”
时恪死死握着从枕头底下抽出的刀,站在最边沿的床脚,双手却不住地发颤。
这个男人他认识,住在巷口第一栋楼,开麻将馆的老板。
男人吐了口痰,爬上床要拽他的衣服,“老子花三百块不是为了挨你一刀的,你爹欠的钱都够老子玩儿上八百回!”
时恪跳下床,将角落里的一块木板砸了过去,那是他在废品店花五毛钱买的画板,现在断裂成了两半。
男人捂着头倒在床上,血蹭上床单,洇出大朵大朵的红花。
房门紧锁,时恪无处可去,只能将随手抓到的都一股脑儿全扔了过去。
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,混乱间抓住了他的衣襟。
只一瞬,时恪的肾上腺素开始狂飙,不记得冲过去挥了他几拳,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。
他握着刀抵住男人的脖子,眼泪失禁般的下落,却毫无知觉似的,大吼着,嘶喊着。
“再动我就杀/了你!!我杀/了你!!!”
眼前模糊成一片水色,男人求饶着,他握着刀不敢放松,往男人眼睛重重掼了一拳,随即打开窗户翻了下去。
周身空间陡然扭曲,像交织的污泥,再一晃眼,女人的哭喊重新将画面撕裂。
“你个畜生!你不得好死!”时艳被压在身下,被人拽着头发一下下往地板上撞。
时恪扑了过去,跳上去锁住他的脖子,又被一道蛮力摔在墙角。
男人双目充血,转过身来,掐着他的脖子,狠骂道:“你是老子的种!还敢跟着这个贱人跑?跑到哪我都能弄死你们!”
巴掌落下来的瞬间,人影又消散了。
这次不知道是在哪个“家”里,为了躲他,早已记不清搬过多少个地方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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