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[三国]主公又要跑路了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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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晚生谢氏明忻,见过荀司空。”
谢然姿态恭谨地行过礼,听到荀爽的应答才直起身,在书房里找了个位置坐下,端正神色,等待荀爽先问话。
时年六十三岁的荀爽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龄,两侧鬓发和胡须都染上霜白,可浑身精气神十足,目光炯炯有神,丝毫不见颓靡老态。
看着样貌出众,举止温雅有礼的谢然,荀爽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评判着。
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我才听文若念叨过你。”
他目露关切,语气柔和地问:“身体怎么样?肩膀上的伤还疼吗?”
长安荀氏都住的近。作为荀府中的大家长,荀攸意外坠楼的事情肯定瞒不过荀爽的眼睛和耳朵,连带着也知道了谢然的名字。
“多谢荀司空关心。只是小伤,已无大碍。”
“虽然你年轻,但是伤在关节,还是要多加注意,多多休养。”
荀爽说着叹了口气,“好孩子,这次你受无妄之灾,是替公达挡了一劫。荀氏欠你一个人情。”
荀攸坠楼的事属实让荀爽惊了一惊,他听荀彧和侍从讲完这件事,至今心中后怕不已。
坠楼已是惊险,况且酒楼门口的街道上多有杂物,要是磕着碰着或者撞到脑袋,那就不是现在的两碗安神汤药能解决的问题了。
谢然目光微垂,拱手相对,“司空言过了。”
“本就是一场意外,并非晚辈主动搭救,实在不敢以恩自居。”
听起来是顺着荀爽的话说更加有利,不过嘛,这种事哪有上赶着的。
荀氏是真把名声信义看得比命更重的清流人家,既然如此,他可以先退一步,说不定效果更好。
青年的神情真挚又诚恳,显然说的话都出自内心,荀爽见此,神情更加和蔼。
“虽非你主动搭救,可你因公达受伤亦是事实,阴差阳错,也算是一桩机缘。”
荀攸幼年失怙,自小靠宗族抚养,性格沉默寡言,可胸有沟壑,外愚内慧,在荀氏一族的下一辈中也算出挑。
荀爽心中对对方多有疼爱,要是荀攸因为这种意外丢了性命,他亦无颜去见荀攸泉下的父亲。
“不只是我这么想,这也是公达的意思。道歉归道歉,恩情归恩情,荀氏从不亏欠。”
“你将任少府丞,恰好文若任守宫令,到时候你们同在一处,可以多多往来。”
荀爽呵呵笑着,一派长辈对小辈的关爱:“你初来乍到,往后禁中行走,要是有什么不懂的,也可以来问我。”
谢然特意拜访,还是单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访,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,那要问的无非就是朝堂上、宫里那么点事。
荀爽心中有数。他这么说,就是愿意提供方便。
守宫令秩六百石,管理御用文具,归属少府,论等级荀彧比谢然低半级。
不过论经验和人脉,肯定是荀氏能给予谢然的帮助更多。
荀彧和谢然算是平辈,又同朝为官,未来少不了要打交道,早点达成共识彼此都有好处。
至于荀爽的后半句,听听就可以,当真的话,天大的人情一次也就用光了。
谢然不骄不躁地应了一声,“是,多谢司空教诲。”
能有这样的收获,他已经很满意了。
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,能给荀爽留下一个好印象,对他未来的仕途有利无害。
司空作为三公之一,恰好分管九卿中的宗正、大司农和少府,算是除了小皇帝外,谢然头顶第二大的上司。
人老成精,在这样一位上司面前,小心思还是收敛起来,目的明确,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。
荀爽多年潜心经籍,两人聊着聊着,他兴之所至,开始考教谢然的学问。
谢然一一作答,讲述由浅入深,自成道理。
荀爽看在眼中,一时对谢然更加满意。
虽然谢晏这人不怎么样,但教儿子教的还算不错。
出于长者的欣赏,荀爽看向谢然的目光里多出几分真情实感的亲近之意,话题也不只说朝堂之事,反而开始闲话家常。
“你年纪也不小了吧,家中可有婚配?”
方才对答如流的谢然一时间卡了壳,神情微窘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实际心中倍感无奈。
要命。他加冠不到一年,这已经是第二个催婚的长辈了。
谢然非常想要跳过这个问题,但见荀爽一直看他,自知逃不过去,只能诚实答道:
“家中大人说不急,所以暂时未有婚配。”
荀爽的语气中带着两分不赞成,“这话怎么说的,什么不急?男子成家立业,成家又不耽误你立业,婚姻大事,还是要多上心。”
“司空教训的是。”
“嘴上说的好听,哼,小滑头。”
左耳朵听右耳朵冒,看着就知道没往心里去,都是糊弄他这个老人家。
看谢然对婚事不甚在意的态度,荀爽不禁腹诽。
现在的年轻人,一个两个都不着急,糊弄长辈的技术炉火纯青,就是没见着真领一个回来。倒是让他这把年纪还为小辈的婚事急得够呛。
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到现在都没有着落的大龄未婚青年,荀爽就开始愁。
荀攸什么都好,就是这婚事……当真是愁死他算了。
看着谢然同样一副再问婚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,荀爽忍不住哼了一声,冒出一些抱怨:
“行啦,知道你们年轻人心思收不住。年纪小小,还是不开窍。”
谢然刚刚加冠,年龄是小了些。
至于自己家里那个……等荀攸什么时候开窍了,真能领一个回来,荀爽估计自己恨不得连夜打包把人嫁出去,好让眼前清净清净。
“行了,该说的话都说过了,我也不拘着你。”
“年纪大了,精力不够用,就不陪你们年轻人玩了。文若就在院子里,你去吧,让他陪你好好逛逛。”
“公达也一直惦记着你,只可惜事务繁忙,并未得空拜访。今天虽然休沐,可他早上临时有公务,碰巧不在府上。”
老人家忽地露出一个有些促狭的微笑:“告诉文若,等公达回来,让文若替我好好羞一羞他。办事磨磨蹭蹭的,真不像个样子。”
今天荀攸不在家。
从荀爽的话中得到这条信息,谢然心中一动。
荀爽摆摆手,端起茶杯轻啜一口,“奉承的话就不用再说,去吧,别让文若等久了。”
“是,那晚辈告退。”
看着谢然离开,室内复归一竟,荀爽心中暗叹。
……这长安的水啊,真是越来越浑了。
刚才挺直的脊背此刻弯了下去,荀爽的脸上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。
董卓摄政后强行征他为官,九十三天内连升数级官至司空。看似惊艳,但他迫不得已地担了这个职,连带着让荀氏被迫卷入长安的这一滩浑水……
荀爽也不知道,这对荀氏来说究竟是乘风而上的机遇,还是倾覆家族的危机。
或者他干脆地死了,荀氏或许就能从长安的漩涡中脱身……
“咳、咳咳!”
嘴角骤然间泄露出两声闷咳,荀爽眉头紧皱,抬手抚向胸口,感受着掌心下越发虚弱的搏动。
自从年初生过一场病,他的身体就不大好。荀氏如今在朝中的少许声望全靠他撑着,也不知道还能走多远。
君主年幼,权臣当道,董卓倒行逆施,看着就不像个能长久的,荀氏千万不能与之为伍。
荀爽心向汉室,向来看不惯董卓的种种暴行。
虽然被任命为司空,但荀爽对分内的事不怎么上心,最多就是不出错,不至于影响荀氏的声誉。指望他做得多好,除非哪天董卓倒了,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帮朝廷做事。
不过反对董卓只是他的个人政治立场,不耽误他一边反对,一边为家中小辈铺路,在朝中谋求一个更好的未来。
荀爽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。
荀氏清贵,可再清贵的人家也要吃饭。
他是到时候了,老了老了没再怕的。可是这偌大的家族,他不能不顾啊。
·
谢然在侍从的带领下一路走到府中庭院。
荀府中造景多以清雅为主,大气中不失精致。庭院里有一个池塘,池塘里养着几尾红灿灿的鲤鱼,旁边栽着成片的青竹。
风吹叶动,水波荡漾,令人倍感风雅。
竹林边有一凉亭,周围一层玉色纱帘,亭中竹席软垫茶几一应俱全。旁边端坐一人,一身缣缃色常服优雅沉静,正是等候已久的荀彧。
两人打过招呼,谢然坐到荀彧对面,荀彧适时为谢然倒茶。
“家中只有茗茶,也不知道明忻喝不喝的惯。”
若论笔墨书香,家学传承,荀氏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。但若论财富奢靡,荀氏并不多么富贵。
茗茶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茶,并不是名贵珍稀的茶种,味道只能说是寻常,主要是喝来提神。
“文若亲手奉的茶,想来天下无论多挑剔的人,都绝对挑不出毛病。”
荀彧的动作微微一顿,唇角微勾,轻笑一声。
“明忻这种促狭莫不是从奉孝身上学来的?”
谢然眉头一挑,“早听奉孝说起他在长安有一位朋友,冰壶秋月,天人之姿。我心中向往已久,不想因缘际会,竟如此有缘。”
被砸中的缘分也是缘分,想要套近乎,脸皮就得厚。
荀彧闻言浅笑:“明忻过誉了。”
“多年为友,彧自认对奉孝有几分了解。我想他形容我的话,大概和明忻所言并不相同。”
“哦?怎么说?”谢然反问,算是承认了郭嘉没说好话。
荀彧垂眸沉思,只过几息,便缓缓开口道:“我猜,奉孝说的许是……”
“那位喜爱熏香,喜爱到连所过之处都会留下香气的……学院传说?”
谢然的眼睛微微睁大。
“哈哈哈!有趣!我竟没看出来,文若也是个促狭的人?”
这两人不愧是朋友,荀彧精准拿捏郭嘉。
荀彧欣然一笑:“看来是我猜对了。”
“不愧是文若。”谢然暗暗点赞。
荀彧眉眼微弯,“不小心”顺嘴在谢然面前提起郭嘉当年的黑历史。
“当年几人在一处研学,荀氏家学中的长辈要求严苛,大家都小心翼翼,唯有奉孝例外。”
“招猫逗狗,上树捉鸟,在夫子的讲案上画蝈蝈……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。”
夫子又偏爱郭嘉的才学,罚也狠不下心,反而助长了郭嘉嚣张的气焰。
现在想来,几年过去,他们几人中也只有郭嘉始终如一,潇洒肆意,从未变过。
而对荀彧而言,一切都有些不太一样了。
荀彧心中悄然闪过一丝黯然,谢然听着,则面露感慨。
“同窗之谊,又能志同道合,真是令人羡慕。”
荀彧微微一愣,“说起来……似乎未曾听过明忻师从何人?”
谢然如实解释:“我幼年身体亏虚,看着总不大好,因此只在家里念过几年书,不曾外出求学。更不能与荀氏相提并论。”
颍川的世家基本都有专门给族内学子开小灶的家学,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传承。
例如荀氏家传《荀子》,数代人钻研其中精妙再将知识累积传下,起点就比普通学子高出一截。
深厚的家学天然会吸引源源不断的寒门学子上门求学,这些学子受荀氏教导,亦为荀氏所用,最终成为荀氏对外影响力的一部分。
颍川世家大多如此。
谢然的启蒙就是陈郡谢氏的家学。他后来跟着谢父到太原,的确是身体不好,就逐渐变成只有谢父在教了。
“明忻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荀彧目光真挚,令人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:“祁县一战,将军威名遍传天下,叔父在家中也曾数次夸赞。将军允文允武,明忻承父教导,实在不必自谦。”
谢然微微一笑,谢过荀彧的夸赞,同时在内心呵呵。
荀爽夸他爹?真的假的?
或许是真的,但夸归夸,绝对不耽误荀爽边夸边骂。
荀爽尊崇儒学,重视礼制,对方不可能看得惯他爹当年和陈郡谢氏闹得那么难看的事。或许是在祁县的事上夸了两句,但就事论事,印象总归一般。
谢然的重点不在后者,而在荀彧的另一句话。
“没想到祁县的事在长安也流传甚广?”
“天降异象,大家难免惊奇,也就多了些讨论。”
”只是惊奇?”
谢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,“我还以为造谣传谣的人会更多呢。”
江闻空投扔炸弹的计划提前请示过谢然,他允许了江闻才做。
不过谢然的初衷是减少损伤,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,最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,甚至隐隐走向某种极端,只能说是歪打正着。
“南匈奴狼子野心,天降异象救并州百姓于水火,总归是件好事。”
祁县天火的事流传甚广,荀彧也听人说过其中争议。
在他看来,谢晏率军镇压南匈奴,总归是领着朝廷的命令办事,事成之后也并未居功自傲,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。
至于天火降世助力并州轻取南匈奴……转念一想,也可以看作是天助大汉平叛匈奴,是汉室得天庇佑的证明。
事情换一个想法也能说得通,此番言论一出,风波中的些许争议立刻减少了六七成。
谢然附和道:“是啊,说的没错,总归是件好事。”
谢然和荀彧相谈甚欢,两人在许多方面的观点都很合拍,聊起来就忘了时间。
眼看天色渐晚,谢然起身告辞。
“文若辛苦了。今日多有打扰,改日我做东,带上奉孝……”
“——啊,找到了,原来在这。”
未尽的话被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,谢然微微一愣,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。
不远处一青年缓步走来,一身空青色衣裳端庄持重,神色中带着两分不出所料的从容。
见到谢然,荀攸目光微垂,先行一礼,“在下荀攸,见过使君。”
“当日幸得使君搭救,一直未曾当面言谢。连累使君受伤,是攸之过,还请见谅。”
“一件小事而已,哪里用的上这么多次的道歉。公达无须如此多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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