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撩乱逐春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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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时雨的鞋尖悄悄碰了碰韩意淮的皂靴。快闭嘴吧你。韩意淮心头一突。
侍从在权贵眼里就是个活的物件罢了,且还是私人的。主子和谁亲密瞒谁也不会瞒他们,亦没必要瞒。年轻的肃王一时没解过来,不过他理解成黄时雨害羞。害羞的话那就不提了。其实他也有一点害羞。
可是与黄时雨做亲密的事实在是太舒服了,他还想要,却找不到时机,又不想用身份压迫她,只能期待一个花好月圆日顺其自然了。
韩意淮把一切都想得很好,望着黄时雨的眼神益发柔和。
黄时雨觉得他怪怪的,但并未多想,满心都是办了册籍再去画署报名,不知要耽搁多久,唯一能确定的事得赶在宵禁前出城门。
放在从前,送黄时雨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只带个丫鬟就野到了京师,且还是与一名半生不熟的男子同行,然后在深夜里奔赴家的方向。光是听一听都蛮疯的。
可见人一旦逼一逼,什么事儿都敢做。
府衙的寅宾厅不止比县衙气派还更正规,分了男女两间,以便接待男女贵客。
坐了那么久马车,黄时雨和琥珀也终于有机会去趟净房顺便洗漱整理,再喝杯热茶歇歇。喝茶便也有了说话的空隙。
黄时雨知晓琥珀想问什么,干脆自己先说了,“我没站稳撞他身上,这道口子也不是什么上火引起的,就是他锁骨害得。”
单从匪夷所思的陈述,琥珀难以想象当时的场景,只能左右瞧瞧,确定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道:"那还有其他的事没,比如……嗯……他用嘴巴碰你的?"
黄时雨羞愧地垂下头,“碰是碰了,不过是我先动的嘴,但我不是故意的,干脆谁也别怪谁,这事就这么过去吧,往后大家都别再提起。”
琥珀心道他能怪什么呀,不知得多爽。
“二小姐,这种事男子和女子的感觉不一样,于你来说丢脸不舒服,可于他…总之往后加倍小心,若他还想这么碰你,千万不能依。”
越说越犯难,不知如何与未出阁的小姐表达才能令她警醒,“这种事极其危险,万不能发生第二次,你是不懂男子兴起的模样,一旦他得了趣,接下来怎么做由不得你,他也很难停下。”
黄时雨听得云里雾里,不过从琥珀的神情也能断定事情并不简单,甚至相当危险,便正色道:“我明白你的担忧,不会的,下次给他请安我带上你。”
琥珀勉强笑了笑,眼底一片忧虑。
她眼界虽略宽于黄时雨,却到底有限,并不懂画署啊陆宴这些词儿,单凭直觉这位叫思渊的公子绝非善类,还不如简少爷可靠。
琥珀望着单薄的二小姐,到底是多强的信念非进画署不可,才要冒如此风险。此番进京,不啻与虎同行。简直是拿命赌一个陌生人的人品。但凡遇上个坏人,多的是办法坑害两个小女子。
黄时雨眼睫微颤,揣着双手,轻声道:“琥珀姐姐,我欠了两千两,明年底必须凑出三百两,凑不出的话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。”女孩的声音很轻,宛若在叙述旁人的事。
正常女孩子怎么能因男子一句话就跟人走呢。可她没办法呀,无论谁递来的梯子,她都会死死抱住。她不是不懂,反而什么都懂,才让此行显得有些悲壮。这悲壮只有她自己清楚,现在琥珀姐姐也清楚了。
两千两?
“小姐……”
琥珀倒吸一口冷气,仿佛变成了石雕的人儿,又轰然裂开。
二小姐究竟瞒了她多少事。
给纨绔做妻或者给简珣做贵妾,其实都差不多。都是在没有爱和自由的牢笼里做男子的玩物,然后生孩子。无论跟谁都一样。不快乐的事情本来都一样。
每个泽禾的女子长大了都会面临,黄时雨并不认为自己会例外,她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。实在走不出,过个八年九年的多半像姐姐一样被夫家抛弃或者自请下堂,然后与姐姐相依为命。
黄时雨端起茶益一口气喝光,拍了拍苍白的琥珀,笑道:“吓唬你呐,我早就想到了解决的法子,三百两而已,等我考进画署当场就有二百六十两优恤金!”
“画署这么好的吗?”琥珀受黄时雨感染,灰败面色略有缓和。
“那当然。”黄时雨小脸微扬,明媚模样儿仿佛冬日的小暖阳。
她对城珀款款闸述画罢和前途,“本朝画署与天文、书艺、医官四局并立,由朝廷直接管理,汇聚了天下最优秀的丹青妙手,民间画师通过考试便可称为画员,享受与翰林、侍诏等文官相近的待遇,祇
候以上便有了官职,穿戴官服,领更多俸禄。"
琥珀听得两眼放光,“便是咱们女子也能去考的吗?”黄时雨说那当然,“四局相当宽宥,对男女一视同仁,唯贤才任之。”话虽如此,札记上所列的贤才几乎看不见女子的姓名,可见那不是小女子所能轻易涉足的地方,黄时雨前路渺茫,但她只对琥珀说好的一面。
也只有这样,才能安慰自己。
再说闻大人不就是现成的例子,每每想到她,黄时雨就如鼓起的帆腹,振作不已。
宝天府知府做梦也没想到肃王来一趟就吩咐自己做这么点事,当下不仅
把册籍办得稳稳妥妥还加了一封路引,以便考生自行进京考试。
一看考生还是个姑娘家,老狐狸知府疑卖从生,又仔细看了看黄时雨的户籍和家世,再往上数八代与韩家也沾不上亲,非亲非故的竟得到了肃王青睐,除了男女之事没有其他解释。
但男女之事也解释不通。画署又不收侍妾或侧妃。
知府想不通便放弃,这不是他该操心的,他只关心肃王满不满意。肃王满意了才有他的好处。
韩意淮拿到册籍和路引,心情更上一层楼,有一种奇怪的成就感,哪怕很微小,但他参与了黄时雨的梦想。两人在寅宾厅附近的小花园汇合,枫叶初染红,秋意如水柔,年少的他们尽是欢颜。韩意淮道:“没骗你吧,我做事向来靠谱。”黄时雨退后两步,端端正正朝他屈膝施礼,“思渊兄高义,小女子黄时雨感佩万千,铭记在心,他日如有力所能及之事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。”
韩意淮目光落在她眉眼,益发怜爱,“好呀,先陪本恩公用个午膳,我可是饿坏了。”
少年郎正逢长身体的年纪,又过了饭点,此时早已饿得不轻。
黄时雨也饿,但报名更重要,不把该做的事情做完,总觉得不踏实,画署是唯——条尚有微光之路。"那你先用饭,我去去就回。"
这是个两全的法子。
韩意淮连忙拦住她,“吃饭的地方也能报名,跟我来。”他拉着她手腕就走。黄时雨半信半疑,只好提裙跟上。
听闻肃王驾到知府早就命人置办席面,设在公宴厅,乃津味斋主厨亲自掌勺,断不会出错。能在京师这种地方做知府的,首要便是八面玲珑,长袖善舞,宝天府知府正是这样一位奇才。
肃王这边感觉到饿,那边席面已经布置好。若不是他身边带了个美人儿,知府还能凑出一队正规教坊的歌姬舞姬。
韩意淮轻描淡写道:"有劳知府大人。"
知府笑得愈发和蔼可亲,“哪里哪里,殿……公子请慢用,仓促之间如有不周还望公子海涵。”黄时雨诧异地看向平易近人的知府。这位老大人的嫡子与琥珀有段渊源,乃负心薄幸之人。
琥珀全程面不改色,毕竟哪家父亲也不熟悉儿子的妾室,更何况妾室繁多者,所以知府不可能认识琥珀。退一万步说,即便认识又如何,日理万机的知府哪里会去记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。
只有琥珀一个人记得这段故事的所有悲欢。黄时雨莫名难过。
她不想琥珀多看这家人一眼,便早早催她下去用饭了。琥珀对黄时雨浅笑,自是明了她的心意,福身离开。
这厢知府见肃王落座立即识趣地告退。
韩意淮瞥了眼黄时雨的神情,“你认识汤知府?”“不认识。”“那怎么瞧见他就变了神色。”
他后脑勺长了眼睛么,怎么这都知道。黄时雨只得简短道:“他有个很坏的嫡子。”汤知府的嫡子年轻上进,这两年小有政绩,地方口碑也不错,没听说有多坏呀。韩意淮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出来。
黄时雨冷哼,“你说的都是能力,我说的是私德,负心薄幸,天下最坏的男人。”韩意淮噎了噎,不放心道:“负心薄幸,你….…”"跟我没关系,但是跟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有关系。"
“哦。”
跟她没关系就成。韩意淮拿不准她脾气便不再开口。
有能力且尊重正妻的男子已经很优秀,谁会管他沾花惹草的事。但聪明的韩意淮绝不会对黄时雨这么讲,因为她是女孩子,只会共情女孩子,自己讲实话定会惹她生厌。
韩意淮想了想,“我就不是那种人,要是有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跟了我,我一定对她特别好,不惹她伤心。”
说罢,期期艾艾望着黄时雨。
黄时雨垂下了眼睫。
见她兴致缺缺,韩意淮只好开始用饭。
黄时雨被人伺候了整整 顿饭,思渊的仆婢仿佛她肚里的蛔虫,菜布得相当熨帖,而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服侍,喜欢什么全靠眼神,抬抬于指,就有人递上漱口的香茗和擦于的湿帕子。
黄时雨用饭全然不像乡野女子,反而极有规矩,杯箸碗碟,咀嚼吞咽,全无杂音,却偏又吃得香甜,瞧着就很有食欲。
韩意淮时不时看看她。
凡她尝过的,他都要跟着尝一口,甚至连不爱吃的烧笋鹅也尝了一块,好像也没那么难吃了。
黄时雨的饭量超过了韩意淮的认知。谁告诉他女孩子都吃很少的?
因为太饿了,而且实在是太好吃,当然吃得多。黄时雨只能控制吃相,却不想委屈了肚子。黄时雨忽然顿住,不解地看向韩意淮。韩意淮也不掩饰自己目光,甫一对上她眸子,忽地笑了。
简珣也经常这样,莫名盯着她瞧,莫名地笑。黄时雨习以为常,以为男孩子都这样,便收回目光,继续用饭。
韩意淮指了指纯菜鲈鱼羹,银鹤立即领会他的意思,亲自盛—碗呈给黄时雨。黄时雨尝了口,果然鲜美,眉眼略弯。韩意淮莞尔。
画署的祗候正在廨所附近溜达,就接到了府衙传话。听清话音,他一刻也不敢耽搁,驭马直奔府衙所在的光德坊。光德坊乃京师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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