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她与驸马的二三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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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东宫到太极宫不过小半炷香光景,一路上,小书童已经为冯敬文整理了三回衣冠。
碧空如洗。昨夜下了半晚上的雨,风里不可避免染着几丝寒意。
这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,只是帝王定下检查冯敬文的功课的日子。像这样的日子每月少说五六次,每次都能让东宫上下从早上紧张到晚上。当然,最紧张的还要属冯敬文本人。
“……是,是以太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大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;王者不却众庶,故能明,明,呃,明其德?然后是什么来着……”冯敬文的指甲都掐到肉里,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磕磕绊绊顺了近来新学的功课,在宫门外边徘徊了两三圈,才终于下决心踏进太极宫。①
往里走了两步,冯敬文突然眯起眼睛,他扭头问小书童:“你看前边站着的那个,好像是那谁的侍女啊?”
小书童也眯眼瞅了瞅,离得有些远,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个背影。
“那人好像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阿玉姑娘。”
冯妙瑜怎么进宫了?
冯敬文停下脚步。十六岁还得像个刚刚启蒙的小孩子一样给父皇背书已经够丢面子了,再当着冯妙瑜的面……丢人丢到家。她的功课一向做得好,背书写文章都不在话下,父皇就从来不问她的功课。嘴上不说,她肯定在心里笑话他笨。
“我们待会再进去。”冯敬文在一棵大树后站定了。
小书童抬头看天,太阳快走到中天,再不进去就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。耽搁了时辰最后挨骂的肯定是他,小书童就有些焦躁。但是冯敬文这个人吧,在有些事情上又格外的固执,显然不会听他的劝。
“太子殿下?”这时有人在后面喊。是刘公公。他领着两个徒弟正要去御前侍奉,看见冯敬文在树底下站着不动,心里虽然觉得奇怪,还是上去行了礼。
“您这是要去见皇上?”
“前些日子皇上说今天上午要查太子的功课。”小书童解释道。
“啊,是有这么一回事,瞧奴才这记性。”刘公公这才想起来,他皱眉迟疑了一下,“不过今个的早朝上出了点事情,皇上眼下正忙着,这一时半会的恐怕没有时间见您。与其在这等着,殿下要不先回东宫歇着,等皇上空下来了,奴才再差人过去喊您?”
“早朝出了事情?难道和冯……”冯敬文眼珠子转了半圈,很快改口,“难道和皇姐有关系?”
刘公公没打算瞒着冯敬文,他瞟了两个徒弟一眼,等两个小太监和冯敬文的小书童皆垂手退到一旁,他才低声道:“算是有些关系吧。”
“这事情要说起来,就是献王殿下私底下做了件不体面的事,公主碰巧知道了,昨天半夜入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。”
“八皇叔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啊?”冯敬文立马竖起耳朵问道。
“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。”
献亲王的事情还没定论呢,刘公公哪敢和冯敬文乱嚼舌根,赶紧找了个借口陪笑着搪塞过去,他继续往下说。
“奴才只知道这事本来私下就了了,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竟走漏了风声。今早光是上书要求彻查此事的折子就足足有三十多道,在上面签名的大小官员,还有赴京备考的士子加起来近千人呐。”
“照你说的,这是八皇叔的事情,和她有什么关系?”
刘公公顿了半晌,叹道:“话是这么说。只是皇上觉得消息是公主走漏的,这一下早朝就把人叫起来跪在殿外了……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,奴才们哪里敢说什么。”
“父皇这是老糊涂了?”
刘公公吓了一跳,连忙低声道:“殿下,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呀。”
冯敬文耸了耸肩,一脸轻松,“就开个玩笑,你怎么还当真?”
*
冯妙瑜长长地吸了口气。
日头渐高了。金与红,高高的九天阊阖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威严庄重不可侵犯,暖阳落在肩头,初秋的正午,她却觉得无比寒冷。阴湿的冷意一丝丝顺着经脉钻进僵硬发麻的双腿,身子半暖半冷的,心里却是数九寒天,风雪凄凄冷冷。
皇叔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走漏。左右都是一个冯字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,把这事捅出去闹大对她有什么好处?
她昨天做了哪些事,见了哪些人,找阿玉一问便知。冯妙瑜闭了闭眼睛。这么简单的事情父皇怎么会不清楚,他心里其实门儿清,如今不过是他早上在朝中吞了闷气,在拿她出气罢。
毕竟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,父皇对她能有多少情分。
“公主,您不要紧吧?”监工的小太监弯腰问,“您若是实在不舒服,那奴才进去和皇上说一声吧。”
这人要是跪出了问题,那可是他的错过。小太监心里叫苦。
“我没事。”
冯妙瑜摇摇头。
父皇正在气头上,这个时候去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。倒不如就在这跪上几个时辰,等他气消了。
天上的太阳一会只有一个,一会又变成两个,三个,夹杂着黑色的噪点嗡嗡作响,时间的流逝也变模糊,冯妙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她低下头,玉白砖石上一道黑色的影子罩住她。
“我真的没事。”冯妙瑜以为是那个监工的小太监又过来了。
过了很久,身后那个人才懒懒开口。
“谁问你有没有事了。我早就说了叫你安分一些,看吧,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。”风扬起冯敬文的衣摆,蓝底宽袍,四爪金龙在水云间翱翔。
冯妙瑜没心情搭理他,干脆扭头装作听不见。
“喂,我在跟你说话呢!”
冯敬文瞪大眼睛,他蹲下戳了戳冯妙瑜的肩膀,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地上的砖石还要苍白,细长的睫毛在风里摇晃,不堪重负般。
“要我帮你向父皇求个情么?”冯敬文笑问道。
话音落于冯妙瑜耳中,字与字之间好像有人用力拉扯着变了形,声音被拽得极长极长,冯妙瑜努力撑着眼想清醒一点,身子却突然一软,整个人咣的一声砸在地上。
*
开明坊,博古斋。
“听说今早只有三十五道折子,比计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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