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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与君同》

10.替罪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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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陛下,长公主不是说了大司空只当丹朱是殿下自个任性所为,不曾有旁的疑惑。眼下逮捕王简一干人等,大约是怀疑他们给了长公主毒药,方才动怒。”中贵人唐珏自小伴着隋霖一道长大,关系亲近,这会正劝道,“您又何必再推一个何家公子出去,伤了同太尉大人的情分!”

隋霖负手站在勤政殿的阶陛上,举目能望见宫门重重。他让黄门去传中郎将何昱入宫的口谕,已经下达近两个时辰,太尉府至宫门往来不过一个时辰。然人却迟迟未到。

如果两个时辰前,他的旨意比蔺稷的人先一步传到王简等人处,这会自然无需再动何昱。

当日定下这计策,何珣王简等人都原是做好了这万一之打算的。

万一蔺稷发现新妇口中毒药,则由他赐死王简等五人,以此抽身。便是之前送去的无膳食盒。

——盒中无食,请君自采(1)。

但天不遂人愿,蔺稷快一步将他们带入司空府,那么他只能牺牲掉何昱。一样的道理,以此抽身,以证自己没有害他之心。

即便他不信,但这个服软态度足矣。

隋霖沉沉合上眼,“蔺稷若当真相信乃阿姊自己所为,如何还会对王简一干人动手?他那是懒得同一介妇人计较!”

唐珏闻言,不免大憾,“早知这般,陛下在闻长公主说这事时就让黄门去传话,这前后就差了一两柱香的功夫。”

“朕是特意等阿姊走后才传令的。”隋霖睁开双眼,一贯病弱柔和的眉眼间闪出一抹锐利色,“她心还太软,未在政局中沉浮过,瞧见蔺稷一点益处,便觉可留不宜杀。若是当面知晓朕要除去身为医官的王简等人,还不即刻阻拦求情!她甚至会觉得蔺稷分明都不追究这事了,朕却还要处死为朕办事的人,如此岂不是将她往蔺稷处推吗?”

“所以,这处不存在时间的早晚,在阿姊被发现口藏丹朱的那一刻起,这一局朕便输了。眼下的关键是在于如何能输得让蔺稷相信朕不是主谋,而是被迫,来日依旧要仰仗他!”

秋风萧瑟,阶陛两侧十二铜龟池中水雾氤氲,透出丝丝寒意。

隋霖眺望依旧空空如也的宫门,返身回殿,持笔下召。

诏书很简单,寥寥数句,无非是说中郎将何昱联合王简等人行刺大司空蔺稷,为天子知晓,故下押廷尉府大牢,以待后审。

旁的诏书,他下发艰难,尚书令姜灏处多有奉回,这一封想来会审核极快。

隋霖站在御案前,看了半晌。

自迁都洛阳,五年里他一共就发出了两封诏书,第一封是赐婚诏书,第二封便是这个。

赐召对象都是蔺稷。

先是皇室献公主,自是天子卖良臣。

他忽就笑出声来,眼中翻涌火海,却又不敢燎原。

“陛下,其实奴婢觉得这一局,我们没有彻底输。”

隋霖抬眸看唐珏,“怎么说?”

“陛下您想呀,一下要死去那样多的人,即便长公主身在后宅,也必会知晓。届时她定切腹体会蔺贼之残暴,回想又悟蔺贼所谓之信任不过是戏耍她罢了,如此定然与您更加同心,而除贼之心愈坚。”

“去吧,送去尚书台。”近侍的话让少年天子亮了眉眼。

唐珏领命离开,却在走出殿门不远,遇见了太尉何珣。

“奴婢见过太尉大人。”他给何珣行礼。

何珣扫过他手中诏书,问,“中贵人往何处传旨?”

唐珏似笑非笑回话,“大人府上。”

“尚书台已经审了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很好。老臣奉陛下口谕而来,不劳中贵人走这趟了。”说话间直接抽过诏书,止住唐珏话语,“中贵人不必惊慌,若有君王雷霆之怒,自有老臣担着,劳您入殿通报。”

唐珏敛起愠怒,从腰侧抽出拂尘入内回话,未几黄门唱喏,“宣太尉。”

何珣入殿请罪,拜于君前,“臣闻司空大人遇刺,凶手乃以王简为首的五位医官。实乃还有一人,乃臣膝下小儿,次子何昭。其借求医之名,接近谋和王简等人,欲以为陛下除奸佞为名行刺司空。挑拨君臣关系,又将此罪名投于兄长何昱身上以泄私恨。今日陛下口谕传至府中,时值臣发现这遭,正在辨清前后事宜,故而来迟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

隋霖闻话到最后,原本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。

何昭知道甚?

当日涉及此局,何昱才是真正出谋划策的人。

许是这局妙哉,反复推演皆觉成功的几率九成九。故而对于“万一”的发生,皆都慷慨应诺了。

却不想,转眼失败,需得承担后果。

何珣如何舍得那位文武双全的长子,于是出此下策,推出了身有残疾的小儿子。

如此也好!

*

何氏嫡幼子何昭,左臂齐肩而断,被押往廷尉府时明面上还未过审,便不曾脱衣卸冠。他自断臂后一直深居简出,鲜少簪冠,这会束发的也只有一截月白发带。身上穿着天青色暗纹广袖深衣,左袖空荡荡,随发带在风中飘悠。

似浮萍无依,枯叶无根。

蔺稷将将得了中贵人的旨意,正在前堂接旨谢恩。

旨意上说,此案全由他作主。

他握着明黄诏书,重扫上头内容,抬眸的一瞬不偏不倚同被押往诏狱、途径司徒府的弱冠青年目光相接。

两扇门宽的距离,苍白如鬼魅的人拖着脚铐幽幽走过。

“新城翁主地下难安!”蔺稷叹息,将诏书递给长史,返身看东边偏阁中被侍卫监管伏跪在地的十二人。

乃是王简一干人及其他们的入门弟子。

确切的说只有七人,王简与其两个弟子、另有徐华、林清共五人在承认制毒痛骂了他一顿后,皆咬舌自戕。而剩得七人,则相互推诿攀咬,后又胡乱吐出朝中包括何昱在内的数位官员,以此投诚。

是故,活命至今,还在喘气。

“将那五人送还本家厚葬,剩下的交给廷尉处决了吧。”

“司、司空大……”

“大司空饶命!”

“司空大人——”

“蔺稷,你会遭……”

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,一众医官求饶又咒骂。

侍卫纷纷上来,以泥布堵嘴,拖拽出去。转眼声震戛止,人过无痕。

“去吩咐管事备车,我稍后要用。”蔺稷瞧过天色吩咐侍者,转入后堂寝屋,脱袍解衣,沐浴熏香。

*

章台殿暖阁中,何太后坐在榻边正给隋棠掖被角,闻徐姑姑低语,入鬓长眉蹙起,片刻一笑而过,“弱肉强食,在哪都一样。左右不死他的儿子就得伤孤的儿子!”

“阿母……” 榻上女郎拱了拱被子,正醒过来,睡眼朦胧中唤着极亲昵的称呼。

何太后的话语低下去,眉眼中的笑意浓郁起来,整个人焕发光彩,递她一只手由她胡乱握着,扭头催徐姑姑将备好的东西拿来。

是一个十八子菩提手钏。

这是洛阳高门时新的女子饰物,以红玛瑙、金丝竹、龙眼菩提、虎眼石、大天意、蓝玉髓等十八种树籽串成。有祈福纳祥、驱虫避疾的美好寓意。

何太后手上这串尤为珍稀。十八子大小一统,颗颗饱满圆润,又得瑶光寺法师开光,后由宫中司珍局巧手打磨制成。收尾处下接六个白玉铃铛,乃何太后取了隋棠幼年发饰上的铃铛亲自嵌入。整副手钏用心十足,端雅灵动。

隋棠慢慢摩挲,最后指腹顿在铃铛上,一点点收入掌心里,“谢谢母后,快给阿粼戴上。”

何太后点点头,扶来她手臂,落眼在腕口那块伤疤上,摸了又摸,几欲又要涌出泪来。只扭头深吸了口气,回神帮她将手钏戴好。

徐姑姑已经将婢子们都领了出去,合门容母女两个说体己话。

屋中点了沉水香,味香馥郁,醇厚清幽,让人理气静心。

“这手钏无事不必摘下,日夜戴着着。”何太后握着隋棠右手,指引她摸上那六个拇指甲大小的白玉铃铛,“这六个铃铛里,填了避孕的药。”

“听母后把话说完。”何太后止住隋棠,“你虽是母后的女儿,但身在帝王家,母后没法给你的姻缘做主,母后阻止不了什么。原本这世间女子大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,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何论你还生来便是公主,要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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