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有女怀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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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巷署下有掖庭、暴室二狱,暴室本是掖庭织染曝晒的官署,自先帝时的萧贵人因涉嫌谋害章贵人被拘讯于此之后,此处已成了犯事后妃的收拘之所。
夏日里,头顶直射而下的日光晒得明钿头晕眼花。一路行来,她那双未着寸袜的纤白细足已染上了点点污渍,经过曝晒的青石板路,让她犹如行走在烙铁之上,脚心被烫得发红发痛。
她本是娇弱的,靠着天家的宠爱庇护,几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时候。
而她,直至今日始知,失去了天家的庇护,她便什么也不是。
从前,她从未放在眼中的宫中侍卫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,那些宫人亦能随意地对她品头论足,就连脚下的这些破石头,也能将她伤得体无完肤。
邓石从后追赶上她,为她送来了华裳美服,满眼心疼:“贵人,穿上衣裳鞋子再去见太后吧。”
明钿抬手想要触摸这些满载着帝王宠爱的华裳美服,终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、闭上了眼。再睁眼时,她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,悲声道:“我有罪,见了太后,再华丽的衣裳鞋子,也会被除去。”
天家既不愿护她,她也不要他送的这些身外之物。
没了他的庇护,哪怕赤身裸体,哪怕遍体鳞伤,她也能一个人去面对徐老妪的刁难。
***
织室内,徐太后总算是等来了明钿。见明钿不曾梳洗妆扮便来见自己,徐太后只觉她这副模样甚是失礼,简直是故意要让皇室无颜。
不过,徐太后心内虽不喜,但也并未说什么。
待明钿跪地向她行了礼,她也不让她起身,而是命谢苏将一卷帛书取出来给明钿瞧瞧。
明钿不明所以,双手接过,粗略扫了一眼,却不知所云。
然而,上头的笔迹却是她熟悉的。
那是她自己的笔迹。
而她,却不记得自己何曾写下过这些荒诞不经的文字。
“知道这上头写了些什么么?”徐太后见她一脸茫然,好整以暇地问道。
明钿皱眉抬头,直视着上席的徐太后:“太后召我来既是要问我的罪,直接审我便是,不必故弄玄虚。”
听她这番不敬之语,徐太后微怔,而后笑道:“骄纵无礼,这才像你。天天在哀家跟前装柔弱顺从,你累,哀家看着也累。”
明钿嗤之以鼻。
徐太后也不再同她绕弯子,看了看那卷被她置于一旁的帛书,耐心为她解惑:“那卷帛书上所书的是斗姆教的教义,是哀家的人在你殿中发现的,这上头的笔迹你应不陌生,正是你自己的。明钿,你私自誊抄邪教教义,其罪昭然,你认么?”
来之前,明钿便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,却没想到是这样一桩罪。
残害皇嗣妃嫔的罪,事关皇室颜面,只要她不认,徐老妪为息事宁人,也不敢将她这个明家女儿如何。然而,与斗姆教牵扯上,这个老妪便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对她用刑,她一个不慎,甚而还会牵连到明家。
这一刻,明钿才算真正感到惶恐无助。
徐老妪显然早便有了除掉她的心思,如今有备而来,她身处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,除了矢口否认,已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诉冤辩解。
“我不认!”她道,“你要杀我直接杀了我便是,休想将这样的罪名安在我头上!”
徐太后冷笑道:“进了这里,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?”又好声好气地劝说,“明钿,哀家不会让你白白担上这份罪名,只要你揽下了这罪名,哀家也不会为难明家。待哀家解决了宜阳那个大逆不道的女人,哀家自会为你平冤昭雪。”
明钿摇头,愤恨质问:“为何偏偏是我?”
“因你是明家女儿。”徐太后徐徐道,“明家军乃宜阳心头大患,你明家人又最是护短,宜阳便想借天家之手除掉明家女儿,以为这样就能让明家军与朝廷离心,她好趁虚而入收拢明家。先是明铃,可天家贪她美貌,没能忍心诛杀她。如今她又将主意打到了你头上,让你背上残害天家子嗣妃嫔的罪名,想要坐实你乃斗姆教徒的事实。正好哀家也想试探试探你明家是否有二心,明家若真会因你的死心怀怨望,投奔了宜阳,你也不算无辜;若明家不曾有二心,你也不算白白死了,哀家自会将计就计诱宜阳入圈套。待哀家诛杀了宜阳那帮邪教逆贼,那你便是功臣了,将受世人景仰。”
听了这番话,明钿只觉震惊,甚而感到愤怒:“我阿伯与兄长为保你刘氏社稷,常年驻守在外,如今更是远赴边关为这大汉江山拼死拼活,你竟怀疑他们有二心!
“你不过是见天家这两年愈发亲近我,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听命顺从于你,怕你到了地下,天家会受我‘妖言’所惑,从而成了一代昏君,让这天下成了明家的天下!
“你要杀我全因私怨,倒也不必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!我也不稀罕那些虚妄的身后名!”
徐太后丝毫不为她的不敬恼怒,反倒称赞道:“你倒不算是个草包美人,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。不过——”说着又笑了起来,“甭管哀家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,你都活不了。若你能出于公心认下哀家为你定下的罪,哀家倒会好好安葬你,自也不会为难你明家。”
明钿本就知晓自己落入她手中便活不了了,却不想被安上“邪教逆贼”的罪名去死。
“我要见天家!”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,“这是我认罪的条件!”
徐太后眉心骤然一紧,冷冷道:“你见了他也无用,他护不住你。”
明钿却笑道:“我只是想同他好好道别。”
徐太后想到她身上还背负着两条人命,皇帝纵使想保住她性命,也断然不敢罔顾大汉律法公然包庇她。
“既如此,哀家便发发善心,让你同他见一面。”思忖过后,徐太后应下了明钿的请求。
***
到了夜里,熹宁帝方始在邓石的陪同下,慢慢往永巷署下的暴室而来。
行至半路,有雨落在面上,滴滴点点,尚还携带着白日里未曾消散的点点热意。这点热意,让他想到了明钿的眼泪。
她的泪,甭管是悲伤的,还是喜悦的,总是热的。只要她一落泪,他便无法招架,那时恨不能将心都掏给她。
然而,他并不喜欢她哭。
邓石面上也落了雨,见熹宁帝立在这黑漆漆的甬道里望着头顶那方黑云如墨的天空发呆,出声道:“天家,落雨了,去前头的屋檐下避避雨,奴婢让人送坐辇来。”
熹宁帝收回了目光,却是道:“雨不大,就快到暴室了,快些走便是了。”
邓石无法,只能一手提灯,一手挡在了熹宁帝头顶。
两人抵达那间被太后宫里的卫士严加看守的织室时,仍是被淅淅沥沥的雨淋湿了衣裳。熹宁帝却丝毫不在意,反倒觉得淋了一回雨,心情畅快了许多。
他吩咐邓石在织室外候着,自己则掸了掸衣上的雨水、理了理发冠方迈入了眼前这间简陋又昏暗的织室。
屋门阖上,如豆灯火下,明钿素衣散发端坐于席上,见了他,便伏首向他行了一礼。
熹宁帝迈向她的步子,忽地顿住了。
她的态度太过生疏了。
平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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