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曾见小山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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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氏投来的目光,季姜实在再熟悉不过。
素日强调她这般那般各式各样的规矩时,谢氏就是这样的目光,除了肉眼可见的冷肃严厉,不容置喙,还有些藏在眼底的,她窥不见也看不懂的深意。
“娘子,夫人看你呢。”
见季姜不仅没有赶紧坐端正,还一个劲儿的盯着谢氏看,身后的宝帘忍不住低声提醒道。
“嗯,瞧见了。”
季姜淡淡回道,还往嘴中塞了颗蒲萄。
自方才谢氏拜见过冯太后,从永安宫出来,她便知道今夜过后自己免不了一顿罚。
不知所谓,顶撞太后。
谢氏若不罚她,那反倒是奇事了。
想想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,季姜深觉,今夜数罪并罚,她稍微放纵体态的小错,到时候必定入不了谢氏的眼。
因而,整个夜宴,除了给帝后行礼外,季姜都怎么舒适畅意怎么来。
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,就这一小会儿的松泛时候,自然是先遂了自己的心意。
季姜是这样破罐子破摔,可一旁的宝帘却顶不住谢氏的威压。
她胖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,轻晃季姜胳膊急道:“娘子,不敢这样懒散放纵啊,一会儿谢嬷嬷该过来了。”
季姜转头看宝帘。
左右无聊,四下亦无人注意这边,她不由想逗她。
借着烛台遮挡,季姜凑近宝帘,嘻笑道:“咱们宝帘连那个长得又高又壮的,燕北那个哥舒都不怕,还怕谢嬷嬷呢。”
“那哪里能一样,”
宝帘小脸上满是认真:“那个莽呆子哪能跟谢嬷嬷相提并论。”
说完,瞥见自家小娘子作怪的笑,她道:“谢嬷嬷、毓娘之于婢子,就似夫人之于娘子一般,是旁人比不了的。”
丝竹乐声下,宝帘声音细小,却不难听出其中暖融融的笑音。
季姜闻言,眼底流过一抹深思,更多的还是笑意。
见宝帘计较的认真,她遂笑道:“好吧,那就听宝帘的。”
季姜说罢又悄悄瞥一眼谢氏的方向。
只见她已经在与临席的夫人娘子们互道祝词,笑颜高贵得体,从容有致。
收回视线,季姜垂眼轻呼出一口气,将横亘在心底的那丝窒闷挥散,顺从地放下撑着脑袋的手,由着宝帘为自己抚整裙摆,挺直腰背,到底摆出端庄乖顺的样子。
宴上,灯火通明,歌舞不休,传杯送盏,觥筹交错。
许是旧友同聚一堂,又在军营待惯了的缘故,靖武帝今夜兴致大好,频与孟杨李窦几人行酒。
圣人如此,其他臣工也是多不拘泥,杯酒言欢。
终结乱世,开辟大晋者皆在此处,靖武年间的北地便是这群人一手缔造,一力主宰。
此时亦无人可知,又去几载,这片大地才会迎来下一代的青史更书,少年留名。
满堂欢宴,季姜的目光平淡,由远及近,一路看下来。
经过其中一处,本已扫过的目光微微一顿,又重扫回去。
目光及处,萧峥一身宗室紫袍华服,斜倚在隐几上,广袖随意搭在膝上,季姜抬眼与他对视,少年还微微勾唇,对她俏皮地眨眼。
少年一如从前般闪着明亮光辉,罚与不罚于他而言没甚差别,光幕之下,有人却因他,以最难堪的方式死了。
掩在长袖下的掌心掐出血印,季姜才忍住心中那股激荡的不忿,她满目冰凉,嘴角却缓缓翘起。
灯火耀耀,填满人的双眼,出奇的,萧峥却在这片璨亮里瞧清了季姜眼底的认真,可他也仅是一瞬的诧异,遂又不在意地抬手比划了个什么。
季姜看懂了,萧峥比划的是一本书,那本仍到她眼前的《宣和博古图》。
他还挑衅自己!
季姜暗自咬牙。
两人之间电光火石,止于内侍尖利的通传声。
“小侯爷到——”
天子脚下,长安城中,封侯爵位的没有十家也有七八家,可能在满殿萧氏宗室前称上一声‘小侯爷’的,除了李兖,别无二人。
“哎,这地儿小爷我常来,喊个什么劲儿呢。”
人未见声先闻,少年张扬含笑的声音传到殿内。
饮酒正酣的靖武帝调起几分神来,略微抬眼瞧向殿门;沈皇后也放了银箸,偏向靖武帝小声念道李兖的到来。
座下杨闯大笑,他暗暗瞥一眼孟詹山,对靖武帝笑道:“这可热闹了,士闻离京办差,他家这个皮猴儿倒是过来了。”
文宣侯李禹君,职任尚书左仆射,临近年节被靖武帝派了去陇右道督办军镇事宜,至今未归。
现下,李家席位上只坐着侯夫人文氏和两个李家的小娘子。
明亮耀目的少年人,谁不喜欢呢。
哪怕在座的都见惯了李小侯爷张扬招摇的排场,可还是免不了分出几分眼来,瞧一瞧他。
自然,除了季姜。
只一个萧峥便叫她心绪不佳,她此时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堵,索性图个眼净。
她不去看李兖,倒不妨碍李兖一进殿便向孟家的席上瞥去一眼。
却见有人故意将两盏分枝矮烛台放在案中间,牢牢挡在脸前,一丝缝也不愿透与外人。
他心下哂笑,在众人发觉之前收回目光。
李兖上前,先笑着给帝后行礼说了祝词,沈皇后照旧喊他快起身,靖武帝念叨他几句上元也惫懒,便叫他赶紧入席去,别在外头乱逛,前面几位将军也是看着李兖长成,遂伴着说了几句。
瞧出这老兄弟几个今夜怕是没少吃酒,李兖敷衍应付几句,转身入席。
他的席位向来在宗室子弟里,按亲近序齿,多排在萧峥的一侧。
“三哥,三哥。”
李兖方临近,便听到一旁有人在小声喊。
他回头看去,见是李鸢,心下不由惊讶。
他自小长在燕北,去岁来到长安也是住在靖武帝赐下的武延公府,甚少回侯府,与李家一众兄弟姊妹并不亲近,说起来最相熟的竟还是李翀那小孩,与这两个妹妹更是无甚来往,如今听到李鸢唤他,不由停住了脚。
李鸢又唤他一声,指了指前面的侯夫人文氏。
文宣侯夫人文氏平民百姓出身,据传嫁到侯府纯属机缘巧合,因而十几年过去,她依旧没有学会官场夫人们的长袖善舞,是个沉默寡言、温和亲让的性子。
素日与文宣侯一同赴宴,不需她多说什么,文宣侯自会为她应对,今日适逢开年大宴,文宣侯不在,她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来。
眼下,便被几家夫人谈笑间不经意的刻薄鄙夷弄得下不来台,只在那儿支支吾吾赔笑。
李鸢看得着急,想上前帮衬却被文氏略显严厉的眼神制止。
她这样的出身受人鄙夷是应当的,可她的孩儿们不是,她亦不想他们替她承受什么。
李兖混迹多年,只一眼便瞧出文氏的窘境,可关系平平,与他何干呢。
因而,他只略略看了一眼,便抬脚继续往前,将李鸢的声音甩在身后,大喇喇在萧峥一侧落了座。
几盏清酒下肚,李兖清明的眼底沾染靡色,忽想起岁除那日的梦。
旁的记不甚清,只记得那女子一身素布麻衣,青丝以红发带束在身后,背对着他,跪坐得端正秀挺。
可等他走近,手触上她肩头时,迷雾里倏然传来哥舒的喊声。
“十四郎!长安侯府的老夫人送了冬衣来!”
然后,他便惊醒过来,还真在榻前看到了唤他起身的呆子哥舒。
长安侯府的老夫人。
与他有关的侯府长安只文宣侯府一个,可他那祖母不是早登极乐去了嘛,哪里又来的老夫人。
可就在方才李鸢唤他时,他竟有一瞬觉得,那个老夫人莫不是文氏吧?
他幼时,文氏确往燕北送过自己做的冬衣、厚底靴等物什,他不缺这些东西,前几次便随意差人收了起来,后来姨母自军帐归城,得知此事后训斥了伺候他的小厮。
后来.....
后来文氏再没送过了,或是说,他再没见过文氏送来的物什。
李兖脑子里一团乱麻,他心烦得灌下几盏冷酒,招手唤来身后的冬生伢,低低耳语几句后,冬生伢领命往薛尚宫处去了。
只这一会儿的功夫,身边几家的郎君便闹腾起来,拉拉扯扯地示意众人看萧峥。
李兖临他最近,都不必转身,稍一抬眼便将情形尽收眼底。
宫女端着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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