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曾见小山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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琉璃院外。
孟执事执灯,孟詹山略有些迷蒙醉意的样子,由着孟储在旁搀扶,三人默不作声走来,一路上只闻厚底靴踩过层雪的咯吱轻响。
行至直通琉璃院的小径。
孟执事四下瞧瞧,松声笑道:“将军,无人了。”
孟储司空见惯,适时放手。
方还一副酒醉样子的孟大将军立时直起身,眼中一片清明,竟无半分醉意。
“将军这次也是为了躲国公爷的酒?”孟执事开口道。
军中盛酒,凡在兵营里摸爬滚打过的,上至将军下到小卒,无人不能酒。
圣人几个伴当里,喝酒能敌过他家将军的不多,唯有一个杨国公。
而杨国公此人,少时性情便霸道,如今封了世袭一等公,晋了大都督位,自是更加眼高于顶,当世能入他眼的只怕也没几人。
这样的性情自然也体现在饮酒上了。
他瞧不上旁人,每每就追着比自己矮上一小截的孟詹山喝,任李窦几人如何说,他都不肯作罢,靖武帝更是个不搅混水不算完的主儿。
孟詹山也是怕了他,只借着上了年岁的由子次次装不胜酒力。
只这次,却并非因此。
两人皆是心腹,孟詹山遂直言:“躲酒倒在其次,只良患给圣人回话时,我瞧见了在殿门外探头的李家那小子。”
从伍之人,心思不若文人墨客,却胜在在沙场上才能磨砺出的,对事物变化的敏锐。
孟詹山更是其中翘楚。
从圣人听完回话大笑,到瞥见李兖,却不见席上自家妻女,只一瞬,孟大将军便决定装醉。
说完,见身后二人还跟着自己,孟詹山回身。
望见远处泼墨的天际,飘起一盏盏上元祈福灯笼。
垂首看向两人,只道:“今夜长安无宵禁,府上各处再加一半人手,刀械不得离身。”
孟储两人叉手道喏,转身离去。
目视两人走远,孟詹山才转身独自往院中去。
念着阿篱不喜酒味,他今夜本该去偏房歇下,可此时却是有事在身,要与她说道说道。
如此为自己寻着理由,孟大将军步履轻快起来。
直行到正屋廊口,见屋中灯火明亮,轩窗透出融融温光,这点光比之今夜宫中的灯火通明不知黯淡多少,可也只有回到这处,孟詹山才觉心下熨烫,连带着寒风催冷的嘴角也逐渐软和下来。
他抬手打起棉帘,一阵暖风直直扑到身上。
只还不等往里去,便见谢嬷嬷正巧从屋廊那头转来。
“主君。”
她迎上来行礼,方要叫一女使前去通传,却被孟詹山抬手止住。
这多是夫妇二人有秘事要话,谢嬷嬷会意,施礼退下,还折回去顺便带走了守门的婆子。
孟詹山进去时,外间无人,只掌了几盏微暗的烛火,风一吹簌簌得轻晃,昏暗中映出她一抹瘦削的影子。
里间,谢氏正除了外裳,换上里衣,坐在妆台前摘卸钗环,梳散青丝。
她不知想到什么,梳理的手微微顿住,玉梳还插在身前的发间,人却是不动作了。
孟詹山也不扰她,只放轻了动作,自顾自解下大氅搭在一旁,找了个斜对着里边,穿过屏风恰能望见人的坐榻,轻声坐下来。
他今夜确未醉酒,可到底是开春大宴,还是吃了不少酒,在外冷风催着不觉什么,此时到了暖和处,醉意便不由犯上来,清明的双眸慢慢染上迷蒙。
望着里间人,孟詹山眼前忽地浮现起许多年前。
那年也是这样的冬日,北地接连落雪半月有余,平城大街小巷皆被冰雪覆盖。
他初出茅庐,剿匪有功,幸得先帝所赐两壶好酒,便想与邻里住着的谢静安同饮。
他抱着酒,蹚雪撞开了谢家的小门,边往正屋走边喊。
“谢静安!谢静安我得了好酒,静安兄?今儿营中休沐,你不是还没起身吧?谢......”
正屋门被他一把推开,话却是堵在了喉中,喊不出来了。
屋中也没有谢静安,倒有一位姑娘。
她闻声,抬首看来。
姑娘生得清秀白净,眉眼与谢静安有几分想似,只一件浆洗发白的文蓝布衣,已是清贵至极。
她端正跪坐在榻边,正持笔微微倾身,似是要写什么东西,劣质的笔杆握在白皙指尖,衬得越发黑朽,只叫他眉间微蹙,深觉这些配不上她。
四目相对,唯余寂静。
直到姑娘有些局促地站起身,微微蹲身行礼道:“阿兄不在,小将军寻他,可是营中有急事?”
姑娘声如其人,他慌乱低头,只觉耳尖烧得滚烫,却又不想叫她看出羞怯,紧叉手还礼。
“无.....无事,军中无事,冒冒犯姑娘了。”
他声音紧得发颤,倒叫姑娘抬眼瞧过来。
他抬眼撞进姑娘清澈明亮的杏眸中,唇角微动,待与她说话,却见姑娘目光早已越过他,看向身后来人。
唇角弯起浅笑。
她道:“房师兄,可是我阿兄回来了?这正有位小将军寻他呢。”
那是他第一次见那样惊为天人,清濯矜贵如文莲般的人,如今......
“何时回来的,怎半点不做声呢?”
孟詹山抬首,眼底渐渐清明。
如今,姑娘正在他眼前。
见这人仰头傻看着自己,谢氏失笑,忍不住抬手去推他,却被他抓住手,摁坐在身旁。
谢氏微微愣住,孟詹山却只是抬手轻抚她后背,温热的大掌慢慢抚过纤细的背脊,不带任何欲念,更像是安抚。
他轻道:“今日叫阿篱劳神了。”
他知她,早不爱这些热闹了。
谢氏闻言却是一笑道:“这有什么的。”
因自己心中念着季姜,她也只以为他是在说小女儿的事。
夫妻多年,孟詹山只听语气便知她想岔了,不过他也无意去纠正什么。
只顺着她的心思道:“今夜可与薛瑛说明了?”
自妻子看出偏书房有人进出的痕迹,经过夫妇二人几番查问,到底是知道了小女儿的心思。
故而今日他早早进宫向圣人请下恩赐,也不曾阻止阿姜在宫中闹事,为的便是叫薛瑛也死心。
如此,两厢有一厢无意,也成不了事。
谢氏神色不明,摇头道:“她未曾明说,她在宫中多年,我竟也瞧不清她更多了,只盼她念及旧事,莫要叫阿姜碰这医道。”
话落,屋中静下来,只偶尔响起几声灯花炸开的噼啪声。
孟詹山侧身,悄悄觑向谢氏,只瞧见她紧蹙着细眉,显见的是满腹担忧。
其实,他与妻子所想不同。
观小女儿要走的路,精习医道将来或许还能助她一二,只这条路太难走,妻子投鼠忌器,更是半点看不得儿女碰这些。
既如此,这医道不碰便不碰了,大不了,将来他为女儿寻一位精于此道的人常伴左右便是。
此事暂且搁置,谢氏又重问起今夜圣人可有什么动作。
乱世方过,当下时人多已不再崇尚前朝男主外女主内的旧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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