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困帝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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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年我十七岁,父母双亡,流落蔚州,穷得叮当响,身边值钱的物什只有一柄长剑。我与一位富家小姐定了情,她愿意离家随我闯荡江湖,但为她的家人所阻,不得不嫁与旁人。我悲痛之下离开了北地,往南方散心,去到了当时的南国——如今的南疆。”
“南国有无数奇花异草,风光瑰丽,亦藏了许多我从未听闻的江湖门派,各有各的逍遥。我一路游山玩水,逢到好客的武人,亦会与之切磋一番,就这样慢慢平复了心境。”
“一日,我独自往深山中去,不慎为瘴气所迷,昏迷在地。醒来时,我见到一位白衣少女,她的面容为幕篱所掩,但仅看身段,亦可知其绝色姿容。我谢她相救,而她性格爽朗,对此不以为意,只要我陪她喝酒。酒过三巡,她自言久居山中百无聊赖,问我可有故事能听。”
“我便将自己和那位小姐的事讲了出来,最后竟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。她较之我要豁达许多,只是不善言辞,不知如何安慰,就与我讲起了门派中的趣事,引得我渐渐泪止。她自称出身青隐楼,名字里有个‘青’字,我便唤她阿青姑娘。”
又是青隐楼。晏泠音心中一动:“这么说,楼中弟子的名字里,是否皆有‘青’字?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詹士伦颔首,“听闻青隐楼每一位弟子都由楼主亲自赐名。它虽是南地武林中的大派,但因行事低调,从不招惹是非,声名也未往北传。”
南地武林确实不为中原人所知,其中各类关系盘结复杂,难以轻动。当年晏无怀将山字卫送往南地隐姓埋名,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。
“后来呢?”
“我与她相谈甚欢,一见如故,遂趁着酒兴结为异性兄妹,对着天地群山又各饮了三大碗,立誓永不相负。到底是年轻,”詹士伦自嘲一笑,“赌咒发誓,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。”
“我略读过南国的风俗志,”晏泠音轻声道,“南人重誓言,一旦许下,终身不悔,那位姑娘应该是认真的。”
“我又何尝不是。”笑容从詹士伦的眼中褪去,化成一片郁色,让他看起来沧桑不少。
他走时,南国还是一片富庶和平,但其后不过两年,大片国土已被战火湮没。其时北地流匪已经冒头,詹士伦亦在为私事奔忙,未能得闲过问。等他抽出空来,去打探青隐楼的情况时,却得知整个门派都被屠戮,从楼主到弟子无一幸存。南国的江湖门派遭难的不少,但被残忍灭门的只有三家,青隐楼便是其中之一。詹士伦隐隐猜到,这三家若非沾了巫术,便是与南国王室有所牵扯,才让晏懿下此狠手。
“我那时被仇人追杀,自身难保,听闻此事亦只能暗暗叹息。青隐楼出事前,我与阿青一直有书信往来,至那时才断了音讯。但我没有想到,一日我收到了一封怪异的信,字迹难辨,用的不是墨,而是血。”
他迎着晏泠音惊讶的视线点了点头:“是阿青写给我的,一封血书。她问我是否还记得旧日誓约,是否还认她这个友人。她活了下来,我自是替她高兴,可她的语气亦让我毛骨悚然。她提到她已出家,找了一处清静的佛寺,准备在那里度过余生,看着梁国自取灭亡——殿下,你不必这样看着我,你道她是悲痛过度,或者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?那不是恨,或者说不只是恨,你无法理解,因你没有经历过。有些事比个人的身死惨痛百倍千倍,是最耻辱的驱逐和抹杀。无论你再活多久,这世上都不会有你的归处。”
他沉默了片刻。
“我当然还视她为友,但也是从那时起,我开始怀疑她是否还是她,或者说,是否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阿青。”
“我们恢复了书信往来,她隐去真名,只让我唤她‘夫人’。我寄信去寺庙,她则寄给阿言……就是茵茵的母亲。”詹士伦的眼眸闪烁,“阿言已为人妇,为人母,但她还愿意见我,而我也还……还爱着她。”
说出那个字显然让他痛苦万分,晏泠音不欲在此事上多问,她挑开了话题:“驿站对民间私信排查很严,你们就没有被怀疑过?”
“那是近几年的事,”詹士伦笑了笑,“杜尚书的文名惊动天下,只怕陛下就是因他而领教了笔杆子的厉害,这才开始严查。”
晏泠音抿紧了唇。
“而我同阿青的书信没等到那时就再次断了。她离开了寺庙,我也经历了阿言的死,万念俱灰。”詹士伦语气平静,只是嗓音有些颤抖,“在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,她说帝玺或许就在北地,若我需要,可自行暗中探访。”
晏泠音下意识道:“帝玺?她怎么会……”
“忘了和殿下说,”詹士伦将手探去腰间,似是想要抚剑,动作到一半才想起剑被扣了,“阿青见过我的剑,还特意摩挲过上面的度字刻纹,我当时就觉出奇怪,寻常江湖人士不会对一道暗纹这么在意,因而我试探着问过她,是‘送客逢春’里的哪一位,她却笑而不语。”
“夫人”竟也是十二卫之一?
晏泠音的思绪忽然混乱。她对夫人所作的假设几乎全然被推翻。青隐楼,逐风阁,十二卫,三者在她眼前交缠出纷繁的线,令她无法看清。她问詹士伦:“后来呢?”
“我那时于生已无恋,”詹士伦闭了闭眼,“阿言死得极惨,而我正因事逗留于外,回来时,连她的尸骨都没有看见。我手刃了仇人——我自以为手刃了仇人,我当时精神恍惚,怒填胸臆,根本不及细想。”
晏泠音思索着他的话,没有开口相催,詹士伦抿唇片刻,睁眼时已从情绪中抽离,只嗓音依旧沉闷:“再后来我为解苦痛,跳入了阿言屋后的河流。山匪折磨她时将她浸在水中,我得知道那是什么滋味。我水性不弱,因而入水前便吞了药,好让自己能昏昏沉沉地落下去。但正如殿下所见,我没有死,我被流水冲进了受生谷。”
晏泠音虽已猜到些许,却仍觉古怪:“这未免太过凑巧。”
“天下事左不过一个巧字。”詹士伦不以为意,“我知道殿下忧虑,疑心有人在背后动手脚。但人算不如天算,我能进受生谷,应当在所有人意料之外。殿下可知我发现了什么?我遇到了上官越。”
传闻中修为深不可测的老阁主却露出疲弱之态,詹士伦看得出他已时日无多。他拖着病躯潜入谷中只为一事,毁掉受生谷南北两面的密道。
晏泠音无声地抽了口凉气。
“北面的岩壁藏有极其巧妙的机关,密道被打开后,能直接通入幽国境内,此前数年,逐风卫便是借此往返幽梁之间,以祭拜女帝。”詹士伦缓慢道,“殿下受困谷中时,或许也曾找寻过,北面的密道虽已无迹可寻,但南面堵住通道的巨石皆是上官越的手笔。”
晏泠音想不明白:“他为何要这样做?若他有心南下,这条密道堪为大用。”
詹士伦过了片刻才道:“我也问过他,而他答非所问,说至多不过二十年,天下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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