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困兽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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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仪霜落了湖,被夏侯瑨救上岸后,猛猛咳了几声水,便由宫婢们扶着去更衣。
夏侯瑨抹了把脸,侍从递来手帕。
他把水擦干,皇后、宸妃几个忙关切地问:“无碍吧?”
“无碍,凫水而已,我自幼就熟水性呢!”
夏侯瑨咧嘴笑,阳光折出细碎的湿发,一众年轻女子看红了脸。
杨成焕也走过来,朝他抱拳欣笑:“二殿下好身手啊,我也本要跳湖救人来着,没想被殿下抢了先。”
夏侯瑨还欲开口,立马被亲娘打断。
宸妃盯着儿子这身湿衣,蹙眉催他:“好了,你别多说,赶紧换身衣裳,担心着凉。”
夏侯瑨无奈,只好抱了拳更衣去。
只是离开前他留意到皇后。
似乎在......叹气?
这是为何?
夏侯瑨没搞懂,摇摇头走了。
男子与女子更衣的厢房分别在沁雪湖的东西角,隔得远。
夏侯瑨收拾得快,没两三下就好了。他着急出来,小太监追在背后喊:“殿下,殿下,还有玉佩!”
夏侯瑨一拍脑袋,玉佩没戴。
他站住,任小太监替他系上。最后目光四望,拉人急问:“有看见褚娘子吗?”
他过来沁雪湖,就是听说褚卫怜也在。今早,他刚写好一首诗,想亲自给她。
不料遇到有人落湖,他跳下去救了。游上岸他还四处看了看,褚卫怜并不在周围。
只可惜他的诗被水浸透,已经不能看了。
“奴才在游园时候见过褚娘子,但褚娘子是否离开,就......就不知道了。”
夏侯瑨垂头,稍为失望。
他拔了腿,匆匆想往湖岸再找人。
才出两步,便看见梧桐边一抹浅粉的影子。他欣然笑了,朝她招手:“怜娘!你怎么到这了!”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褚卫怜朝他走来。
午后阳光绚烂,穿过树影落在她的眉梢。她的衣裙随风飘,像海浪翻卷,又像迎风开的花。
夏侯瑨微愣,似乎梦回十年前的午后,那个阳光晒人又慵懒的午后,她就是穿浅粉的衣裙向他跑。
直至人到近前,夏侯瑨才收神。
他的脸发烫,为自己不得体的盯看窘笑。眼前的少女却目含埋怨:“你坏了娘娘和我的谋划。”
“嗯?什么谋划?”
夏侯瑨瞪大眼睛。
褚卫怜叹气,低声比划几句。他恍然大悟,脸更烫了:“难怪母后那样瞧我。”
他看起来懵懂无措,铁憨极了,褚卫怜更愤慨,忍不住捶他一拳,“人是给杨大郎救的,你凑什么热闹,真是……”
“要不是你已经定了亲,你就要娶罗娘子了,懂不懂啊。”
少女声音清丽,如虫入耳,挠得心头痒。
分明她在嗔怪……夏侯瑨怔怔看她,脸庞白里透粉,像剥了皮的荔枝,娇俏可爱。
他不好意思地挠头:“观人落水而不救,非君子之道也。”
“我没想那么多就跳湖,你若不喜……”
“我不喜怎样?以后你就不救人,不当君子了?”
“我…..”
夏侯瑨欲言又止。
却说不出什么来,只好垂头。
褚卫怜笑道:“你看,你有自个儿坚守,不因外物而变。既不变,那便不用多说。”
她拍拍他的肩,“我没有不喜啊,你此举挺好的,至少我将来的夫君并非冷血冷肺之人。你救她,是该的。”
虽然不一定对,但应该。
抛开计划失败不谈,她对夏侯瑨还是满意的。
将来的,夫君……
夏侯瑨耳根莫名发红。此刻他脸庞、耳根、脖子哪哪都红,跟进了火炉没两样。
他不由欢喜,又低低开口:“但我扰局了,怎么办,那杨家大郎……”
“无事,我还有后手。”
褚卫怜眨眨眼。
虽然计划失败了,但不代表没有别的路可走。
有人落湖,杨大郎出手救,一男一女衣衫湿透,只是种手段。还有别的手段让杨成焕赖不掉亲事。
此刻的沁湖边,在落水变故之后,游湖的人继续游湖。
杨成焕看向湖面,漂着一截一截木板,是那艘不耐造小船的。
他不甚满意地向皇后进言:“娘娘,这艘船打得太不好,上个人就坏了。幸亏坏在白天,若是夜里如何是好?”
“这么大的湖,救人都看不清。这造船者、监工者必定不用心,得拉去仔细审问,别被恶人利用了才好。”
皇后汗颜,忙应和:“是,你说的对。”
杨成焕道:“娘娘勿怪臣多言,臣也是为了贵人们安危着想。”
“是、是,你好意,本宫知道。”
皇后勉强笑笑。
说了许久的话,杨成焕口干舌燥,走到亭子去喝茶。
他招手,小宫女立马为他倒茶。一个毛手毛脚,却不甚将茶汤洒在他衣衫上。
“杨大人恕罪!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!”
杨成焕皱眉,扯了扯衣摆的茶叶:“算了,别死不死了,你带我去更衣。”
“是……奴婢这就领路……”
小宫女唯唯诺诺起身,抱着漆盘,领他往岸头西边的厢房去。
一排供女子更衣的厢房。
“杨大人,就是这间,有给大人们备的衣裳。”
杨成焕点头,心烦地推门而入。
屋里传出更衣的窸窣声。
不久后,又一声惊叫刺破天——
“你!你是谁啊!”
轰得一声,门开了,杨成焕抱着没换好的衣裳匆匆出来,脸色窘迫,又红又沉。
而皇后众人,却在这时“闻声”赶来。
浩浩汤汤,一大伙人,等着将这只鱼收入网。
……
“会成吗?”
夏侯瑨问。
风吹清夏,也拂来满园桃花香。两人并肩走着,隔着只影子的距离。
褚卫怜瞻望云天,在听到一声惊叫时,忽然回眸看他:“成了,应该是成了。”
夏侯瑨乐呼呼地笑:“那就好,我也不算坏事了。”
比起另一旁的热火朝天,他们这儿简直静谧得不像话。风林云海,树影斑驳,穿杂二人轻微的脚步。
“怜娘。”
他突然开口,嗓音低柔。
褚卫怜及时止住脚,回头看他。“嗯?”
夏侯瑨忐忑着,慢慢走近她。
近到只有一步时,他在袖里牵住了她的手。褚卫怜一怔,手像被烫到,急忙抽了回来。
他红着脸低头,“我,是吓到你了吗?”
褚卫怜声音比他更小:“没,没有……你,你也没做什么。”
她汗恼,糟糕!怎么还结巴起来了!
终于,夏侯瑨抬头朝她笑:“没有就好。你,你知道我心意的。”
这人怎么还学她讲话……褚卫怜沉默,嗔了他一眼。
两人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。
最后,竟忍不住笑起来。
午后过夕阳,游园散,众人归。
福顺提着膳房送来的食盒进屋,夏侯尉正在窗边写字。
桌案上铺满纸,他写了一张又一张,起初还是字迹遒劲,后来笔走龙蛇,再后来,狂草不止。
福顺虽然不识字,但知道,那鬼画符起码不是字。
一张又一张的纸被他揉了扔地上,夏侯尉眉心紧凝,脑子里一遍遍,都是夏侯瑨牵她手的模样。
他们两人竟那么高兴,简直旁若无物。
挥之不去,愈加烦躁,他丢开笔,扶住桌沿长吸气。
福顺被他的脸色吓到了,决定先不打扰。
正要走,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。
“你说,当初我母妃若还在,我今时今日该是什么地位?”
福顺听见,吓得一跪。
五体投地,瑟瑟发抖。
老天爷啊,萧妃是个忌讳,陛下不准宫里有人提。谁敢提,谁就杀头!
福顺欲哭无泪地提醒:“殿下……殿下……您莫不是忘了……”
夏侯尉仿佛听不见他说话,自顾自地开口:“一个生母的差别,竟真有这么多。旁人生的,是他儿子,我娘生的,就不是……可我不也是在宫里生出来的,我到底比二哥差在哪儿!”
福顺额头磕地,压根不敢抬。又惊吓又疑惑,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些?怎么只跟二皇子比,殿下出身不好,当然比所有的皇子都差啊。
福顺十三岁进宫,从十三岁开始,他就在冷宫照顾夏侯尉。那时的夏侯尉只有四岁,是个没爹娘,没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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