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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宫阙藏青》

9. 断秋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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灯火巍巍,摇摇晃晃。

幼青满面泪痕。

长宁愣住了,反应过来的瞬间,近乎慌乱地拿帕子去擦幼青脸上的泪水,伸手把幼青抱在怀里,不断重复着“对不起”。

这件事情,她不大清楚。

只知道幼青想跟着同去燕云,却被皇兄强硬地留下来了。

她知道的,她早该知道的,长安是比边疆安定,是有幼青名义上的家,可于幼青而言,有他们几个知己才是家,这个家比所谓安定的生活更重要。

“多来陪陪我,只是说说话也好。”

幼青缓缓回抱住长宁,止住了眼泪,深深地阖上双目。

听着幼青的话,长宁眼眶发酸,只能重重地点头:“好,好,我一定常来。”

更漏声声,长宁离开之时,夜已深,灯火仍未熄灭。

幼青坐在榻上的角落里,垂头靠在膝盖上,静静地呼吸。

为什么不肯带她同去燕云,将她弃在孤苦无依,一切不由己身的长安?

还有那句不该怪在他头上,却始终梗在她心中的——

被逼嫁人之时,他为什么没有出现?独留她困在那座四方宅院,日日都在等,等着一个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人。

是不是他觉得,那才是她的好归宿?

她从来不是他口中的“有的人”,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她。

“我该舍下了。”

玉葛一进来就听见这话,心中终于松了口气,总算是想开了。

可下一刻她又瞧见灯火下,幼青躺在南窗下的炕上,手里只拿着一颗红豆。

而一旁是满装书信的匣子。

玉葛想起来了,那年分别之后,殷太子曾寄了许多信过来。

其中一封只装了颗红豆,是烽火之时,家书抵万金之时,都没有断过的信。

玉葛深深呼吸,压下心中忧虑。

就算幼青想放下了,陛下会放下吗?

远处的清篁阁里,陈度已经昏昏欲睡,但也没睡,只半睁着一只眼,半坐在炕上,支着下巴看棋盘。

殷胥手执白子,缓缓落下。

陈度随手抓起颗黑子,盯着棋盘半晌忽觉江山已失半壁,气得把黑子一扔,道了声臣不下了。

殷胥道:“输了就认输。”

“好。”陈度憋了口气,“臣认输。”

但他是实在不理解,大半夜不睡觉,非要下什么棋?烦闷了喝点酒也行啊。

“去,拿点酒来。”陈度道。

一旁侍立的常喜,眼神幽怨地望着陈度,还拿酒?拿什么酒?陛下越喝酒心情越烦闷。陈度唬了他一遭,又要唬第二遭。之前还说陛下出了气就会好,结果今日射猎回来,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,陛下惩治了番薛二,可反倒是更不高兴了。

陈度接受到常喜怨愤的目光,却脸皮厚得仿若未觉,只连忙催促着人去拿酒。

常喜暗暗出气,又没听见陛下阻止,只能转身去拿酒了。

陈度清清嗓子,没敢说得太明白,含糊着问:“陛下,今天那个怎么样?”

殷胥正一颗一颗拾着棋子,闻言指尖停顿片刻,他望着棋局,微微出神,半晌才终于启唇回答。

“朕有点怕。”

陈度这回真来兴趣了,什么情况能让殷胥这么个人说出有点怕三个字,正好奇地挑眉之际,常喜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。

“吵架了?薛二还生着气?”陈度问。

殷胥:“她若生朕的气就好了,甚至恨也好。朕唯一怕的是,她已彻底放下了。”

陈度正想脱口而出,若薛二放下了,你也就放下呗,这有什么的,可话语在瞧见殷胥此刻神情的瞬间咽回了肚子里。

啧,看得人心酸。

殷胥侧身望向南窗,竹影疏落,映在青纱上摇摇晃晃。

陈度眼尖地看到了殷胥腰间那青色的香囊,半新不旧,也不知道绣了个什么,丑得有点认不出来,但就是有点眼熟。

半晌,陈度摸摸下巴终于想了起来,这好像是当年薛二给殷胥绣的香囊,是说要绣只虎来着?最后绣成了猫。

因着实在丑得太显眼,他们几个都笑了好一番,都把薛二笑恼了。太子殿下却是真心夸了番,把人给好说歹说哄好了,这才拿到了那个香囊,本来薛二都想绞了重绣一个来着,硬是被劝下来了。

就这个香囊,殷太子一直挂着,被多事人嘲笑了也没摘下来,只不过后来,上战场了,就没再见过了。

没想到陛下竟然还留着。

“当年再怎么好,也是过去了,而且她已为人妇了。”陈度没忍住提醒道。

当年殷胥独去燕云,后来鸿书数封,也不得原谅。甚至成婚前夕,殷胥孤身远赴千里回长安,险些暴露身份,弄得满身是伤,就这样薛二也不愿见殷胥一面。

这真是在生气吗?

怕是极有可能已心仪他人了。

这话陈度没敢说出口。

即便陈度不说,殷胥又何尝想不到,目光渐渐幽深下来。

陈度瞥见这目光,不祥预感浮上来,这绝不像是会轻易放手的样子。

若薛二当真心仪旁人,陛下要如何?

“不会强取臣妻吧?”

殷胥眉目低垂,声音淡淡:“不会。”

他求的从来都是完整的她。

她的心,比她的身,更重要。

殷胥轻轻摩挲着茶盏,她恨他也好,只要心中还没放下,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
喜欢可以变成恨。

恨自然也可以变成喜欢。

只要还在意,就有机会。

殷胥端起茶盏,一饮而尽。

他不会轻易放手的。

第二日。

已至掌灯时分,幼青看着书卷,打算再过一阵子就歇息了,外头又传来通禀,道沈二爷来了。

沈文观走进来的时候,略带喜色。

幼青有些莫名,没放下书卷,只看着来人,眼神有些疑惑。

玉葛奉上茶来,沈文观喝了口,神神秘秘地道:“天道好轮回,风水轮流转。”

幼青蹙眉,是真的没懂。

“什么好轮回?”

沈文观望着幼青直叹气。

他昨天其实来了一遭,听见里面的哭声都被吓了一跳,薛二平时那么个冷静的人,竟然哭了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他还想慰问一下来着。

“你先说,昨天怎么回事?”沈文观问。

幼青垂下头,望着手中的书卷,半晌道了声:“没什么事。”

“那你昨天为什么哭?”沈文观不信。

幼青:“……”

半晌,她轻咬着牙:“真的没事。”

沈文观屏了口气,又试探着问:“是不是跟陛下有点关系?”

幼青终于抬起头,望向沈文观,那目光里满是你怎么会知道?

沈文观深深呼吸,他能不知道吗?

他把胳膊往桌案上一搭,凑近道:“别想着瞒我了,外头都传开了。”

幼青:“传开什么?”

沈文观心中直扼腕,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儿的,瞧见薛二和陛下一前一后从山林里出来。

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罢了,而且据说薛二的衣裳还破了,破了,破,了。

沈文观比划了下:“就是你和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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