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纨绔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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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压压的城头绵延起伏,宽辽无垠的黑土沙坡庄严肃穆,底下是被扼杀且深埋的花黄柳莺。城内的营帐像是天上裁下的黑云,寒风簌簌,星火晃动。
夜冷寒气重,幽暗之中两侧灯烛冥冥,宛若小鬼指路,将厚重的门帘一掀,巴掌大的偏殿早已跪了一地。
许昭仪跪卧在大殿之上,一张素净的小脸早已哭得梨花带雨。
黎奕蹙眉,侧眼之间尽是各怀鬼胎的面目。
“……先皇年岁大,妾怀胎十月生下麟儿本就实属不易。长津天寒地冻,妾体质又寒凉贪暖,下手的人真是好狠的心!早就算准了这一切!竟然早早串通了宫人!谁能想到妾不过去找庖厨要碗热汤喝的空隙……”许昭仪眼神恶毒,狠狠地剜了一眼坐在殿中的新帝,许昭仪仰头痛哭,“琮儿不过是个孩子,她竟然都能下得了如此狠手!先皇啊!你快睁眼看看臣妾啊!你生前那么疼爱臣妾,如今却抛下臣妾一人在这狼贪虎视的朝野之中……!”
陈老三先黎奕一步站在殿里一侧,黎奕站到陈老三边上,听到有人小声嘟囔:“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……”
来之前黎奕已经听领路的内侍漏了点风声,孙昭赶到长津的宫殿时宫里一片凄冷,许昭仪刚出月内却只着一件单衣,小皇子的脸色也冻得青紫,早已没了人气。
那人继续嘟囔道:“先帝疼爱小皇子,特将陪伴自己幼时的老嬷嬷赐给许昭仪,这老宫女过花甲,在宫人之中德高望重,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。”
边上人叹气:“人心难防,你又怎知他背后没有他人的指使?”
“听说孙将军赶到别苑时,正逢长津宫苑大雪,铺了满地。”那人正耳语间,见黎奕看向这边,忙感慨似地道,“长津十年无雪,看来连老天都在为皇子叫冤啊!”
“我看啊,男人还得趁年轻时生孩子。”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宫闱秘事更让人想嚼耳根的事,陈老三附在黎奕耳边,就差往桌上抓把瓜子了,信誓旦旦道,“你看啊,年纪大了生的孩子就容易有问题。”
“我看你个头,论点清奇。”黎奕摆摆手,将陈老三撵开,“一边去。”
殿前的许昭仪连滚带爬跪到黎敬天的脚下,要去抓黎敬天的衣角:“老侯爷,老侯爷,你要替妾与麟儿做主啊!先皇说了,您是一国支柱,生平他最仰赖您,您可一定要帮帮妾!”
安国武侯眉头紧拧,铁青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伤愈的病气,站在原地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
站在一侧的蒋春秋清嗓道:“话可不能这么说,许昭仪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意有所指,可是据臣听说此次秋狩,是许昭仪一直闹着要来,还和先皇保证,一定会顾好小皇子。”
“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!只是圣恩难久,后宫哪个女人不想让丈夫更爱自己一些?蒋大人家中五房妻妾,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?”许昭仪看向蒋春秋,抽噎道,“如今时过境迁,妾知道自己是一介女子,在这男人做主的朝堂上说不了什么话,妾在这哭了这么久,连脸面都不要了,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的孩子要个公道,哪怕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帮到妾了!”
蒋春秋斥道:“既然身为女子就更要体会男子立世的艰辛,先帝并非你一人的先帝,如今先帝龙御归天,你应该节哀顺变才是。现在新帝刚刚即位,你又是新帝的嫔母,在这哭哭啼啼成何体统!”
一侧的杨奇听了直摇头:“蒋大人此言差矣啊!”
孙永乐踌躇道:“与其在这辩个不休,不如回京后交予大理寺……”
当即有人嚷嚷:“若没有大理寺,这个案子就办不成了吗?”
黎奕顺着声音一看,果然是南镇抚司的人,前几年大理寺办成了一件冤案,苦主趁着咸丰帝南巡时击登闻鼓鸣冤,咸丰帝听闻鼓声后大怒,将大理寺的案件分流了一部分给南镇抚司,从此以后南镇抚司和大理寺成了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。
“并非办不成,并非办不成。”孙永乐吓得连忙摆手,“只是此事非同小可,有关龙嗣,还得需慢慢商议。”
此话一出,顿时一片喧哗。
黎奕看向殿中,年轻的新帝身上龙衮都还未理平,整个人局促又皱巴,放在膝头的双手摊开又握住,一脸茫然地在屋内四顾。
黎奕碰了碰陈老三:“小皇子是怎么走的?”
“被人掐死的。”陈老三幸灾乐祸,“孙昭出行不利,伺候小皇子的嬷嬷在长津宫里畏罪潜逃,只带回了个被吓得痴傻的宫女,如今许昭仪一口咬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。”
前不久的许昭仪还是咸丰帝身边最得意的妃子,刚诞下的皇子还被取名为“琮”,当时有言太子地位不保,结果不过短短数月,就发生了翻天覆的变化。
谁的本领这么通天?
平日里侃侃而谈的臣子们纷纷揣起了手,辩驳和争吵犹如浪潮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七嘴八舌间的唾沫星子像是要将人淹死,油灯跃动,众人脸上各有各的斑驳。
“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得成,将军让我去审孙昭带来的疯傻宫女,你说我一个粗人能审出个什么?还不如让南镇抚司的人去,反正那女人一看见我就开始哭,叽叽歪歪的,又吵又烦。”忠州风沙大,水粮又紧缺,陈老三抱怨之余又忍不住怜惜自己几日都没沾到荤腥的五脏庙起来,“早知道忠州一行拖这么长时间,我就带头羊来了,也不知道为什么,徽京的羊肉和疆北的肉比总是差了点……”
南镇抚司以手段阴毒闻名,狱司之所以臭名昭著少不了他们一份功,一个小的宫女落到他们手里怕是还活不过明日,幸而此刻南镇抚司与孙永乐吵得脸红脖子粗,无暇顾及其他。
“羊肉没有,但是乌孟今天捉了只飞鹰,此刻应该在烤鹰肉吃。”黎奕顺手拿了陈老三的令牌,“让我去审吧。”
忠州本就穷苦,如今又逢战事,城内的驿站都不如营地里来得舒坦,更别提年久失修的牢狱。
黎奕到的时候正逢深夜,打着哈欠的小吏看了眼黎奕的令牌后便将他放了进去。
牢内晦暗难行,地面也是坑洼不平,阴潮的霉味扑鼻而来。煤油灯在手中晃动,人刚行进窄路,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声。
黎奕猛地一个转身,火光跳跃,照出一个缩在角落的阴影,女人像见不得光的阴鼠,嘶喊一声后就死死地抱住头,尖叫道:“是我做的!都是我做的!我看见了!我看见了!我什么都告诉你!你不要杀我!”
宫女年岁不大,露出的手指溃烂,指甲末端还见了血肉,想必这几日已经受了不少的苛待,黎奕走近,正色道: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
“我说、我什么都看见了……我看见了……一朵花,它们生在冬天……变成了一朵白花……”女人松开手,一双眼睛惊疑不定,随后又紧紧地搂住自己,“好冷啊!好疼啊!救救我,我求求你……”
疯子。
“你这样问她是不会告诉你的。”熟悉的声音从一侧响起,黎奕拎着煤油灯看向一侧,齐知远已然站在了他的对面。见黎奕看到自己,齐知远温和道,“在后宫中生存不比在朝堂上来得容易,既想活下去又不想惹事,装傻是最简单的选择。”
“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掺和别人的事?”黎奕掏出匕首,一刀切了上锈的牢锁,“让我看看,这群人有没有虐待你。”
“侯爷一切安好?”齐知远任由黎奕上下摆弄,“先帝为太子谋筹太多,任是尚父之谊也经不起砥砺,黎家不如趁此机会解甲归田,回到疆北。”
黎奕冷哼:“你倒是爱操心。”
“没办法,谁让你是我最牵肠挂肚的人。”齐知远甜言软语说得好似肺腑之言,“再说了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
“所以你残害刘誉,是想让我陪你一起进狱司么?”黎奕明白齐知远话中深意,那日围剿的飞鹰特勤不寻常之处太多,只要细想就能发现其中端倪。
“我不该瞒你。”齐知远正色,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淡漠,“刘誉不废,天下不宁,若想奠定大元百年基业,总有人要做出牺牲。”
黎奕道:“古往今来,将私仇说成国家大义的,你是头一个。”
“先帝狭隘,他连老侯爷那样的良将都留不得,又怎么可能会否认自己的过错。我是故意等刘誉杀了先帝后才出现的。”齐知远低眉顺眼,“我知此事我做的不妥,我应同你通个气。”
黎奕的眉间似有团黑气氤氲,眼皮都没抬起一下。
他气得不是这个。
齐知远瓮声瓮气:“我错了。”
黎奕依旧没说话。
齐知远自言自语似的:“你是打算一辈子不理我吗?那我不如就在这牢狱中度过残生罢了。反正我本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。”齐知远沉默了一会儿,背对着黎奕坐了下来,“小侯爷走吧,如今我是阶下囚,与你更是云泥之别。此别经年,来生再见吧!”
“你是没人要吗?!那我同你在一起这么久算什么?!我算什么!”黎奕怒了,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齐知远会去报仇,他见过周家惨案,所以更能体谅他,他比谁都明白齐知远的一意孤行,甚至能为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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