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陛下别怕,我是忠臣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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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遗开始食不下咽了。
与鹰咎烈结盟时,他送了千两黄金、帛缎珠宝,以及燕州的地图给对方;而鹰咎烈则回以箭和旗子作为信物,以表示仅借道不攻打的态度。如果鹰咎烈把这事抖出来,邱遗这个平虏大将军还能有命吗?
邱遗也不是没有想过,借着孙不朗来勤王,干脆也壮着胆子跟鹰咎烈打一仗。只要人死了,功劳就是功劳,什么结盟都死无对证了嘛!
可是,邱遗终究不敢。他要是有这个胆子,当初也不用花重金贿赂鹰咎烈了!
秦幼节秦阎老有一句话,说得很对:“打仗么,不打就不会输。何况眼下这情形,实也不能轻率开战。孙不朗在外作战,是他做臣子的本分。你所遗身上可带着呈上的授命,一旦开门出去,就是挑动纷
争。”
不仅是秦幼节,陈毓川、杨虚中也认可此时不能轻率起刀兵。梁人与虏人作战,向来需十对一。再不济,也要三倍兵力才敢与之勉强一战。目下只有邱遗这一支兵马,实是不够的。如果能再忍耐几日,等王瑜或徐隽的勤王军到了,才有一战之机。
鹰咎烈刚刚杀到京郊时,天授帝就在景福宫召集众人,问询臣工的意见。在大家一致认同“先行安抚,再从长计议”之后。兵部尚书杨虚中,索性直言:“鹰咎烈为人贪婪,听说鹰咎檀赐给他的土地贫小。或许可以用拖延政策,先假作谈判,以待勤王军救驾。”
鹰咎烈当夜就回了一封信。
大概是帐下有梁人叛徒,这封信的措辞非常文雅,说他鹰笞烈只是仰慕大梁的京师繁华,特意纵马南下一观。他人国土,自然不敢占取。和谈商榷,签订盟约,那都是两国国主的事情。他鹰笞烈不敢擅
专。
此番,鹰咎烈只要三百万两黄金,三千万两银币。
群臣惊怒。
要知道,蔑里干的国主鹰咎檀跟大梁索要岁币,也是五百万两黄金,五千万两银币。鹰咎烈口口声声说着“不敢擅专”,其索求却跟鹰咎檀是一个等级。
如此狮子大开口,天授帝怎能答应?
就算他想答应也没用,国库可变不出两份岁币!
陈毓川和杨虚中商议后,由杨虚中找了一个胆大心细的使者。这名使者锦衣玉带,煞有其事地指着那封全是梁文的文书,道:
“不是我们陛下不肯答应,您好歹也是蔑里干上一等的勇士,贵种中的贵族。如此重大的两国交涉,为何只看见了我们梁文,却不见你们蔑里干的文字?这也太不正式了。”
“我们陛下疑心这一份文书是假的,请您正式重新再写一封。同时,梁廷认可您是蔑里干首屈一指的大王。故此,我们应当按照两国外交的规格礼仪,来对待这件事。请您务必重视。”
一番话把鹰咎烈听得既是云里雾里,又是心花怒放。
蔑里干,是一个由部落奴隶制刚刚转向封建制的野蛮国家。贵族们的统制,一靠天神赐子的权力,即血缘决定贵种,人生而贵贱分明;二靠野蛮掠夺,他们天生就有“只夺取不耕种”的本性,崇尚“只有强者方可占取”的强盗逻辑。什么礼仪、宴席、规格……种种玩意,都是吃了梁国几个州之后,手中银钱多了,才开始慢慢学礼义廉耻那一套玩意。
当然,主要学礼仪。
如今梁国的皇帝,居然不仅没有拒绝鹰咎烈,还要以“王对王”的礼仪来对待这件事。鹰咎烈不得不感慨,这天授帝不愧是在蔑里干调理过的人,就是懂事!鹰咎烈答应了。他一边继续掠夺、继续跟孙不朗作战,一边找人按照礼仪制度,重新再议此事。
孙不朗只能拿到敷衍一样的几百人援军,根本原因在此——
不只是邱遗,京师压根就没有人想开门迎战。
哪怕鹰咎烈跟恶狼扫荡一样,一个接着一个的村庄烧杀掳掠,惊逃的百姓纷纷扣拍城门,一个个都是扶伤带血。哪怕每天都能听到虏人在城外唱歌,他们一边赞颂着他们的天神,一边尸体身上撸下带血的金钗玉带,然后说这是神明的恩赐。
当孙不朗第一次野战失败,转为巷战时。
秦幼节再次向天授帝请示,并最终获得了皇帝的认可,一句话:“不要扩大事端,只要让鹰咎烈饱食自去,就可避免危机。”
这话说得非常轻巧,好像在投喂野狗一般。
那么问题来了:既然要投喂,那谁是食物?肯定不是城内的贵族官绅。
是叩城门的伤者,是京郊的尸骨,一个个仰慕京城风华的客商旅人,是一个个哭着哀求陛下怜惜的百姓!
这些在史书上从不留名的普通人,就如道旁野草一般被践踏而死。生而不知,死而不知。
邱遗每日在内城墙上巡逻时,经常能听见城墙下的哭泣哀嚎。其之惨烈,有时竟不似人声。连邱遗这种杀良冒功的狠角色,听见了都不由觉得肝胆发颤。
后来,大概是天授帝也听不下去了。在臣仆们又劝了几次后,朝廷终于开了侧门允许百姓入城躲避。
然而,京郊已然空了好几处村庄。
“不行,我这心里乱糟糟的,还得再见一见秦阁老。”
邱遗丢下筷子,对着满桌的佳肴美酒道。
他的部下好奇道:“按说内阁最大的是陈毓川哩,镇台大人为何却只与秦阁老亲近?”
邱遗摇头道:“陈阁老说话不中听。他分明也担心皇上的安危,却又要顾念城外的百姓。人只得 张嘴,哪能同时说出两种话呢?你家老爷我做官做到现在,官经只有两条。”
“第一条,选好桌牌再下砝码,跟对庄家吃对肉。”
“第二条,人不能首鼠两端,既然要跟一个人,就得 条道走到黑。既然要效忠皇上,眼中就只能有皇上。陈毓川这点……啧,实不如我!更比不上秦阁老!”
被邱遗夸得万里挑一的秦幼节,此时与京城团营负责人——身职总督禁卫军戎政的王霖渊,在密室谈话。
按理说,王霖渊最讨厌的下属何弥,都被他打包送去北边了。日子本该很舒心才是。
可此时的王霖渊一脸急迫,压低声音道:“阁老,我可什么都给您说了!这一回您不论如何得帮我一把。”
秦幼节仍是不动如山的神仙模样,身上穿着与天授帝一般仙气飘飘的道袍直缀,头顶戴着天授帝赏赐的香叶冠子。他腕间挂着一只紫檀八卦牌,手指轻轻拂过一本古玩书画的文册。
"天子脚下你都敢吃空饷,一千人中只得三百是实数。眼下大敌临前,你叫我怎么帮你?"
王霖渊咬了咬牙,道:“皇上虽然叫咱们备战,可打是不可能打的,我手下这些将士即便拉出来,也只是壮壮声势罢了!阁老,我有法子可慰上意,只求您在御前,莫要一语点破。”
秦幼节微微一笑。
看来这王霖渊也是个聪明人,知道只要他秦幼节说没问题,那朝堂上一半的官员都不会觉得有问题。
秦幼节道:“王总督,这次你帮了我,我自然也是要拉你一把的。不过,禁卫军的人也大少了,皇上即便不会 阅兵,可终究能看出来。你的法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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