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悬刀池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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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暄笑着点头,连连称是,青丝为君笮,是好名字。只是不知他是否担得起这一番厚望期于,却见远山寒翠,秋水枯涸,言栀早就在松间不见了踪影,是有意窥探,也望不见。
恭叔霖悠然地望着小溪旁固定着的钓竿,干涸的仅剩浅洼低处的那一小抔水,鱼钩正静静躺在那儿。
“钓鱼?钓什么鱼,有何可钓。”言栀心不在焉地问,眼神忍不住往他沾了酒的白须上瞟。
恭叔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骄矜:“自然是愿者上钩,马慤愿顺,鱼亦是如此。”
话音刚落,顺着恭叔霖的指引,他在树梢后隐隐约约瞧见了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人对立着,言栀跨过浅溪,透过枝丫屏息凝神。
“书生论道就像是吵架,有什么稀奇?”
恭叔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的身边,轻声笑道:“从前我年轻时何尝不是这样想?但你可瞧仔细了,这里头共四人,只有一人是寒门书生打扮,而那人便是一块荆山之玉。怎样,这鱼你可想要?”
若不是恭叔霖提醒,言栀当真对他们的打扮不甚关注,如今听后细细瞧了方才明了,另三人鸣玉曳履,何尝不是一副显贵模样,若说不为世家,那也是富庶一方。
言栀寻思着那书生有些眼熟,看清模样后不由暗暗一惊,这便是方才半道上江潜大发善心许他同车而行的那位。
“他又有何过人之处?”言栀问。
“想来这人便是上半场的胜者,否则引不来这三人前来相争。”恭叔霖叹道。
恭叔霖这边解释着,那边的争执愈演愈烈,争的便是今日的辩题,言栀记不大清了,听他们吵着,左右也逃不过“世家”、“寒门”二词,他听得烦了,眯了眯眼。
言栀眯着眼看他:“这便是你要钓的鱼?”
恭叔霖不假思索,点了点头:“不错,正是我要送给小友的鱼。”
“为何送我?”言栀本就心烦意乱,如今却笑出了声。
恭叔霖颔首:“时隔多年未曾交友,溪水枯涸,送不了公子鲜鱼,便换做其他,算作你我见面之礼。”
言栀笑着摇头:“书生尔尔,齐国最不缺的就是指点江山、满口大话的书生,况且他一无身世背景依仗,二无当下功名,凭什么是他?”
他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,恭叔霖却也不恼,反倒笑出声来:“你又怎知是他?这是公子自己选的!”
言栀抿了抿嘴,看似慵懒地后仰,扬起下巴玩笑:“他合我眼缘。”
恭叔霖笑态依旧:“这并肩站着的二人乃是南厉许氏子弟,许氏是簪缨世家,即便称不上是不可一世,却也受人礼重。且看另一人,虽说家世上稍弱些,但祖上却也配享太庙。这些世家子最瞧不上的便是寒门子弟,能使这三人与他相争,这书生自然不简单。”
“当然,你的眼光也不简单。”恭叔霖看向言栀,他已然多了些拘谨。
言栀抱着手臂,正攥着自己的衣袖:“他们的论题是什么?”
恭叔霖淡然道:“放权。”
“放权?就这一个词也能算是论题?”言栀蹙起了眉。
恭叔霖嗤笑道:“就这么一个词,还是陛下钦点的词,围绕放权二字皆可论,谁知从昨日起便有了世家与寒门二派,自然是世家子维护世家,寒门子争权于寒门,当真可笑。”
不远处传来脚步声,踏着枯叶沙沙作响,江潜的话音落下:“世家与寒门本就是争论百年的议题,自古尚未有一人能够平衡其中利害,外头论了三旬,这书生以一当百,上半场他略胜一筹。”
言栀笑逐颜开:“都以一当百了,还说只是略胜一筹?”
恭叔霖的视线越过江潜,没有看见严暄其人,想必是到了别处去。
江潜来到言栀的身旁,让他能够依靠在自己身上,“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。”
只见那书生模样的不卑不亢,缓缓道来:“方才二位说道寒门子弟也不尽然全为寒门,汲人钱财,挥霍之风,种种陋习也常见人前,敢问可有具体名讳,古籍为证?”
“依你之说,寒门子弟便是食不果腹,衣不蔽体?无棚屋可安居,生活尚且拮据,又可有财力供养其读书习字,岂不荒唐?”另一人不屑道。
书生淡然一笑:“那便是无以为证了,古有敬文先生,年少家贫,常拥书以养母,家无一厘之田,还有数口之累,生活如此艰难,却也最终成为一代大家!如今,四海战乱平息,百废待兴,寒门之贫已鲜有衣不蔽体之状,况且心存有志,便难有险阻在前。”
一人冷哼道:“依你之见,那世家子弟便都不堪一用?世家也是由先人挣来的功业,陛下向来倚重世家,朝堂之上也不乏有德高望重的臣子。”
“上下不对,枉费在下一番口舌。”书生笑道。
“那你且说说,放权为题,何人可得权,何人便不可得权?”
书生思索片刻,缓缓道:“世家当如严御史,皓首穷经,刚正不阿,寒门当如江丞相,思虑入微,此二人便可得放权之恩,刑部酷吏谢尚书,放权当该慎重,可得却不可多,纨绔正如谢疏林,即便出生世家但也不可得权。”
恭叔霖捻须思忖,而言栀借力靠在江潜身上,淡淡笑道:“这书生人不在朝中,却也看得明朗,只是可怜了谢二。”
突然,一许氏子捉摸出了什么意思,笑着走向前去:“你说江丞相?丞相却是思虑入微,但是否寒门......有待商榷啊!”
那书生却也眯起了眼,问:“丞相科举入仕,从前家贫时燃糠照薪只为苦心钻研。”
“家贫不假,但你可知为何每当人人提起相府刚来的那位言公子,便要带上‘池照’二字?”
“这......你是何意?”
言栀却也不解,他抬头望向江潜问:“为什么?”
江潜从未仔细编纂自己的身世,下凡多年了也无人提起,他也便不在乎,实话实说,人人都道他江潜寒门出生,而他只觉得寒门身份方便入仕,也无甚牵扯,他给不了言栀答案。
只见那人咧嘴一笑:“那是因为池照曾有言氏,言氏是早在前朝便有的世家,只不过如今落寞了,鲜少有人知晓罢了,而丞相身为言氏族亲,也算不上是世家子吗?”
书生张口无言,怔愣在了原地,是了,曾听闻先皇后也是姓言的,自己竟想漏了这一茬。
“唉......只是可惜,这样的落寞世家对丞相无甚帮助,反倒只为拖累,而这般的落寞世家竟想靠此重振荣光?谁知不是白费心思。”那许氏兄弟相顾而笑,殊不知久匿林中的言栀已然紧紧盯着二人。
“照他们这般说,我也算是个世家子。”江潜温柔地够了够言栀的衣带,想将他带回怀中,谁知自己却没能拉动他。
言栀早就不耐地扶开树枝,用眼神剜着他们。
那祖上配享太庙的却不识趣地跳了出来,同样调笑道:“力挽狂澜是绝对不可能了,谁都以为丞相大人乃是寒门出生,谁还会记得他身后会有这样的世家?如此看来,倒与那牝鸡司晨有异曲同工之妙,衰败再即啦!”
江潜这些年听过的风言风语不少,人言不足畏,他早已介怀,只是此时的言栀正如野马脱缰一般打开他拉着自己的手,从松林间窜了出去,那四人受惊一般皆注目与他。
“是您!”那书生见了言栀不禁眼放精光。
言栀站在四人之前,恶狠狠地瞪了那太庙一眼,随即对着书生道:“还要在这儿待多久?前面的辩论又要开始了,再不去,判你一个不敢应战的名头,看你以后怎么替寒门放权!”
“这又是哪位寒门子弟,竟这般不知礼数!”许氏兄弟瞧了言栀,不知他为何人,但瞧见了书生的欢喜模样,便断定他也为寒门子弟。
言栀凝视着说话之人,冷笑出声:“躬逢盛况,我是大开眼界了。”
而林中的江潜担心似的攥紧了拳头,正要迈出步子,却也被恭叔霖拉住了手腕。
恭叔霖摇了摇头。
“你......你看什么!”
言栀压着怒气,声音从咬紧的牙关处挤了出来:“我看你这体格,我一拳下去你能断几颗牙!”
那人气势稍减,却佯装镇定地冲他喊道:“我乃南厉许氏嫡长孙!你算老几?”
“是啊!这二位可都是南厉的世家嫡孙,你可别冲撞贵人!”那太庙出言道。就连书生也过意不去,拉了拉言栀的衣袖。
言栀怒极反笑:“贵人?你算哪门子贵人?早早地滚一边去免得遭人嫌!”
“胆敢出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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