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悬刀池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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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闻枝迫使自己清醒过来,但神思却犹有一些迷糊,言栀有些不知所措,站在原地进退为难。“不如谢兄还是去歇息片刻吧?总之还未到时辰,或是先回宅子倒也无妨。”言栀心知谢闻枝就算无一分精神也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补眠之上,此话不过是客气罢了。
谁料谢闻枝听他此言后仰首望了望四方角隅,裕都虽已停止骤雨,但阶上屋内皆是一片阴湿之气,重云压于屋檐,倒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。
“如此也好,我先回府一趟,你将桌上的公文替我批了,晚些送到我宅中。”谢闻枝干涩道,望了眼略有些迟疑的言栀,随后便卸下官帽捧于手上,转身离去了。
“这叫什么事?”言栀为难道,见青梧“倏”的一下也没了影,只好作罢,他在院中看了会花,听闻衙门内人声逐渐嘈杂便寻思着大约是快到了时辰,他正欲回到屋内,一直黑羽信鸽扑腾飞落至了他的肩上。
言栀蹙眉看着那肥鸽,取下了他脚上缠着的纸条,正犹豫着万一是他人写给谢闻枝该如何是好,但手中动作却已将那信条展开。
“看东南角的那片云,可像是公子腿上卧着的软酪?”言栀看完忍俊不禁,看着端正的字迹,不必想便是江潜的手笔。他忙回屋内寻纸笔,同样写了张字条让信鸽送去,他将肥鸽往天上一抛,那鸽子重得直直地向下砸去,直到即将触地,这才扑棱两下重新飞回了天际。
不久,在政事堂外闲站着的江潜远远瞧见了那肥鸽徐徐飞来,不由露出了个笑脸,忍不住向前几步亲自去迎那肥鸽。
江潜摘下胡乱绑着的纸条,细细地读了起来。
“谢闻枝想睡觉,留我一人在刑部看公文,公文也看不明白只觉得废话连篇不知所云,这等事还是让段竹翕来做要好一些,只是不知该用什么借口让他陪我应卯,谢闻枝处又如何蒙混过关?天边的云像是软酪,但为何我却觉得更像是四仰八叉躺着的大人?”
展开纸条的那一刻江潜不由心惊,这么小的一张纸却写得密密麻麻,待他读完方才好笑地将纸收入囊中,回政事堂又写了张信纸让肥鸽送去。
“无关紧要的予他一观倒也无妨,毫无头绪的带去谢宅,其余的带回府,大人替公子瞧瞧。”
江潜刚送走飞鸽,便瞧见严暄与恭叔霖二人如约而至,欣然与他们见礼,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言栀回了信而自己不在该如何是好。
与此同时,言栀在苦等的寂寞中百无聊赖地赏着窗外的花,隔壁底下压着的正是一页也没看的公文,只觉得身心俱疲,早知如此便也和谢闻枝告个假,也回府睡大觉罢了。
正寻思着,眼见信鸽来到自己的面前,他读完江潜的话也懒得回了,安下心来,将那一沓公文仔细分好了类别,便趴在上头开始假寐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刑部的钟声再次敲响,他这才一个激灵恍惚而起,公文上还淌着一滩水渍。
言栀擦了擦嘴角,无奈地用袖子擦拭一番,谁料公文竟起了毛边,这下可好,只能抱着藏着带回府里去了。
“这便是陛下钦点的员外郎?”“听闻是丞相远亲,想来其中也是大有文章吧。”
“唉,早知如此,早些年我也去攀个亲,也不至于在这小小郎中上蹉跎了这么多年。”
“郎中可是五品,不小啦......”
言栀抱着公文,刑部与江府并不愿,他牵着马缓缓走着,那些风言风语全当做没听见,突然想起了西大街的酥饼,突然翻身上马将公文折进了袋中,他顾不了这许多了,刚出炉的酥饼抢手,再晚些就该轮不上他了。
言栀牵着马排着队,在一众人中颇为引人注目,热腾腾的一袋酥饼一拿到手,他便再次上马,只不过这一回是不疾不徐地边吃边骑,不知走了多久,汀芒好像也生了馋虫,越走越慢,直到最后干脆打了个响鼻停在原地。
“走啊。”言栀含糊着催促一声,晃了晃脚,而汀芒依旧没有动作只是立在道旁,言栀干脆也懒得理会,自顾自香喷喷吃着,想着干脆吃饱了再回去也并无不可。
“吁——”正听见声音,言栀还未瞧见人,便先瞧见了一只从后伸过来的手飞快地往油纸袋里掏了掏,捞走了三块酥饼。
“操,谁?”言栀猛然一回头,只见恭叔霖正捻须嚼着,酥饼碎碎糊在他的白须上,看不清楚嘴在哪,只看见那白胡子正有节奏的动弹。
“香。”恭叔霖就扔了一个字,便一挪屁股要打马离去。
言栀略一蹙眉,抬手将他的缰绳攥紧在自己手中,愤愤道:“老头!抢我吃的干什么?”
恭叔霖咂咂嘴,像是在回味口中余味,“不就是几个饼么,真小气!”
言栀冷哼一声道:“我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!”
“哎呀呀,明天再给你买不就好了!”恭叔霖剔着牙不屑道。
这场面惹得言栀心中满是不快,气得他一拽他的缰绳,单手抽了汀芒一鞭子,喊道:“驾!老头,这事没完!和我回府让我哥哥教训你!”
恭叔霖翻了个白眼,抬抬眉耸耸肩,坐在马上被他拽着走,走无聊了便从他的马袋里抽走那一沓公文,看一份丢一份,待回到相府,恭叔霖正巧丢完了最后一份公文,风一吹过,正好落在了等候在门前的江潜的脚边。
“嘶......”言栀后头瞪了眼,捏起个拳头在他面前比划,“找死啊老头?”
恭叔霖啐了口,慢悠悠地下马,“这东西你自己都不看,替你扔了反倒来骂我?啧啧啧,传言都说你言公子相貌如何,偏不说你性情,如此性情恐怕谁说你一句都得半夜砸他家的门。”
言栀懒得理他,被江潜扶着下马,只见恭叔霖一跃跳上了门口的石狮子便坐了下来。
“抢我酥饼不够,还要抢我的位置?”言栀正要上前踹他,却被江潜一把拉住了胳膊,硬生生拽到了他的怀中。
江潜笑着圆场:“带恭先生来府上做客啦?我之前便觉着先生与你性情相似,定是投缘,却不想已然混的如此熟了。”
恭叔霖胡子一抖,冷哼道:“我性格潇洒,你小子却没我洒脱,说什么性情相似,恐怕是望尘莫及!”
“都和你一样,一把岁数了抢人东西吃?”言栀冷笑一声:“什么望尘莫及,我看是唯恐步你后尘还差不多!”
说话此番话,他将地上的公文一一捡起,又上了马,江潜正不解着,走向前要去挽留,却听得言栀恼道:“要做客你一人做吧!我还约了谢大人,便不奉陪了!”
江潜插着腰无奈地看着马背上的人如风般打马离去,便是几眼便再看不见人了,长叹一声,“这是又怎么了?”
恭叔霖还在石狮子上玩着狮子口中的石球,俨然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,江潜摇了摇头,无奈地将大门敞开,向以往休沐一样拉了张躺椅坐在门口晒着夕阳。
言栀驾马来到谢闻枝的宅邸前,看着匾额上遒劲有力的“谢宅”二字,不必想便是当朝皇帝御赐的牌匾,敕造的谢宅,彰显着皇帝对谢闻枝的器重,但这器重却不是独一份的,江府,陆府,甚至是工部尚书的私宅都有着敕造二字,魏煦昭向来是广施雨露,他一向乐意看这些苦读入仕的臣子犹如深闺怨妇般争抢圣恩,最后闹得两败俱伤,独他一人身处高堂。
谢宅的守门人见言栀见得多了,自然觉着眼熟,不必等他表明来意,守门人便哼哧哼哧地跑回院里去寻谢闻枝,得了令,他恭恭敬敬地引言栀去向谢闻枝的书房。
这还是言栀头一回来到谢闻枝的书房,相较相府更为宽敞,却没有矮榻供其小憩,三五盆兰花,两三盆矮脚松,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堆叠在一块,夕阳正好透过窗子落在那花草处。谢闻枝当真是爱花之人,侍弄花草早就成了他的头等要事。
言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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