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悬刀池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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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上出奇的安静,林随意抽着鞭子,不由心驰,每每听车内吵闹他皆有些心烦意乱,但如今却觉得不适应。
马车缓缓停在了刑部衙门前,未等江潜叮咛,言栀便已然跨下了车,理着官袍进了刑部。
“大人?”林随意掀开帷幔,小声嘟囔:“今日这是怎么了?”
江潜瞥了一眼他道:“好生驾你的车,别问这些不该问的。”
林随意迅速落下帷幔,一抽鞭子向皇宫去,再不敢多问其他。言栀反常实属情理之中,江潜却也一改往常的好脾气,他只觉得没有比这玄之又玄的事了。
言栀刚进衙门便瞧见正欲离去的李霈,李霈笑眯眯地迎上他,道:“小大人方开工便来这么早?”
言栀淡淡一笑,道:“突然想到冬至前落了一件事没做,趁着阎王爷来之前给补全了,不要落人口舌才是。”
李霈搓捻着袖下笏板,压低声音道:“小大人可还记得前不久我托你问的那件事?”
言栀忖了半晌,方才想出所为何事,讪笑道:“我天生愚笨,竟忘了此事,大人不必揪心,并非是什么大事,而是陛下再开科举罢了。”
李霈长呼一气,却又怔了半晌:“科举?既是科举,又何必遮遮掩掩,不让人知?”
言栀环顾四阒,道:“武举。”
李霈大吃一惊,吞吐道:“武、武举?”
言栀执着青玉手串捻着两颗珠子,再次环顾四下:“护安大人莫张扬,此事虽不是什么不得为人知的,可传进陛下的耳朵里多少也是要定我个罪,挨顿板子的。”
“好,好,”李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,连连点头,“我晓得了,问个究竟只是怕朝令夕改,李家在裕都难以站稳罢了,现如今定会守口如瓶。”
言栀颔首,牵出一个笑来。
“我,我便先去上朝?等我回来寻个空闲日子定好生请言大人一顿!”李霈说着便小跑出了刑部衙门,还不忘回眸冲言栀笑笑,随即上马离去。
言栀暗嗤一声,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,径直向大牢走去。谢闻枝将呼延臻牢门的钥匙藏在了他花房的水仙下,也算给他一个便宜。
呼延臻盘腿坐在草席之上,阖眸假寐,钥匙叮叮当当作响,传入他的耳中,不禁轻轻笑了一声。
言栀进入牢房后又关上了门,正回头时,呼延臻已然站在他面前,虽相距咫尺,言栀却并未瞧他,而是玩弄着手中钥匙。
“等了言公子许多时了,公子怎如此冷淡?”呼延臻身材高大,他一手撑着牢门,将言栀禁锢角落,此时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怎的不说话?可叫人好生伤心。”
言栀见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,倒也不意外,他抬眸对上呼延臻暗黄的眼,佯装出气息不稳的模样:“你将我圈于此处做什么?”
“自然是对公子思念得紧了。”呼延臻扶上言栀的腰,看似极其暧昧,但力气却大得让言栀心惊,仿佛他欲将他捏碎。
“计划呢?苏迪雅呢?”呼延臻冷冷问。
言栀却也不惧,他仰首捏住呼延臻的下巴,逼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,幽幽开口道:“计划我带来了,至于苏迪雅......你现在可见不到。”
呼延臻略一皱眉,问:“你将她怎么样了?”
言栀冷哼一声:“她好着呢,给了一个新身份,如今不方便来见。”
呼延臻这才稍松了松手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搂抱,他轻搂着言栀将其抵于石壁之上,又道:“那便多谢言公子了,不妨说说你的计划。”
言栀此时也放了手,淡淡道:“皇帝不欲放你归山,寻常计策救不了你,只能使诈。我的人在流民所已寻到三个异族人,一个给你替死,另外两个给呼延灼替罪,只看你舍不舍得。”
呼延臻挑了挑眉,道:“公子不妨细说。”
言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呼延臻,说道:“我会借机给你寻来狱卒的衣裳,你将其藏好,待听见外头烟花之声便将其穿好,我会来给你开门。我会将那个异族人关在牢中,将他一把火烧死,刑部还有大理寺的人会有一套完整的说辞,将另外两人提到堂前挨顿板子,按个手印,便称作是伊氏国派来的刺客。”
“当真心狠啊......再怎么说,他俩也是我同族之人,你却要他们白白送死?”呼延臻啧啧嘴,装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样。
言栀懒得搭理,自顾自道:“事后你不能就此离去,我会送你去另一个地方。”
呼延臻呼吸微滞,眯着眼问:“另一个地方?莫不是将我从刑部大牢关到另一坐大牢,言栀,你可要想清楚。”
言栀抬眉,目光哀楚却又挑衅,他轻语道:“这可怎么办?苏迪雅还在我的手上。”
呼延臻冷笑一声,道:“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奴才做到何种地步?若没了你,我再此等上一等,未尝不会有他人来与我交易。”他垂下头凑近言栀耳畔,“公子能想到我,雍王自然也能。”
言栀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,摊手道:“选择权在你,你若是觉得雍王的法子好,便在此等他便是,毕竟他是圣上亲子,皇帝亲封的一字王,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罢了,哪能和他相提并论?”
呼延臻笑道:“瞧你这副拈酸吃醋的模样,倒好像是我负了你。”
言栀淡淡道:“雍王擅长的是锦上添花,可我之于殿下你,可是雪中送炭。”
“哦?”呼延臻挑眉。
言栀笑道:“我会将你送去一处地方,那里暗无天日,犹如地下宫殿,我和谢尚书管他叫做酆都。实不相瞒,这酆都实为藏兵所用,雍王的几万兵藏在里头日夜操练,多年来无人知晓此处,我误打误撞闯进,发现了这个秘密。”
“你要将雍王的藏兵洞赠与我?”呼延臻迟疑道,但眼神中的贪婪难以掩去。
言栀轻笑道:“我赠与你,也得看你接不接得住。你若有这个能力发现其中关键,将那些兵卒收为己用,时候一到,洞门一开,你回伊氏草原铲除异己岂非掌中之事?”
“呵,说得轻巧。”呼延臻冷哼道。
言栀不改笑面:“所以说,我赠与你,也得看你是否接得住了。”
呼延臻死来暗忖,须臾才开口回应:“好,我答应你,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言栀垂下眸子,淡淡道:“你若能成功出来再说吧。”
“好。”呼延臻说着弯下腰蹭着言栀的脖颈,在他下巴的红痕处轻轻碰了一吻,言栀顿时四肢僵硬,却还佯装镇定自如道:“这也是伊氏草原的习俗?”
呼延臻笑着将他搂入怀中,在他耳畔低语:“刑部有的是不安分的人,小心隔墙有耳,把你说成与我偷腥的小官,总好过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计划。”
言栀扶着他的肩头,勉强侧首望了望牢房外,确实瞧见了一个淡淡人影,但那人影着实没有隐藏躲避的意思。
言栀阖眸长叹,狠狠推开呼延臻道:“疯子,那是青梧!”
离开牢房后,言栀踱步回到花房,却见青梧忍笑不语,言栀一记眼刀,他便没了踪影。果然是暗卫,来无影去无踪。言栀在心中感叹,只是不知这段经历会被他如何传给谢闻枝。他藏好钥匙便不再逗留,他回到衙门里与小官狱卒们谈着天,无非是听他们说些家长里短,谢阎王又做了些什么骇人之事罢了。
正谈到阎王爷新发明了一种刑具极为可怖,便瞧见一辆马车在衙门外缓缓停下,谢闻枝与江潜一同步入衙署,狱卒们皆作鸟兽散。
江潜缓缓而来,言栀却撇过头去,又听谢闻枝道了一声:“你跟我来。”言栀便起身忙不迭跟去。
回到谢闻枝平时做事之所,言栀与他说了方才与呼延臻商议的结果,谢闻枝忖了半晌,应了一声“好”,又像是在拖延一般移开花盆,又移了回来。
谢闻枝没有分毫讶异,仿佛言栀所想便是他心中权衡之事,良久,却听他说:“一封信罢了,你莫要与他争执。”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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