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悬刀池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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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疏林想翻个身,却打翻了一旁架着的水盆。“噗啦”一声,水撒了一地,水盆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,最后放出刺耳的震荡,倒扣在了魏邤脚边。
谢疏林想翻个身看看他,却犯了一个错。他紧紧闭着眼,在心中祈求自己的过错能够得到上天宽恕,渴求上天莫要因自己的过错打扰阖眸小憩的魏邤。
但这始终都是无济于事。魏邤缓缓睁开了眼,正向着自己走来,谢疏林本就憔悴不堪的身躯宛如遇见初恋般再次活跃起来,心脏跳到了嗓子眼,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他的命。他看不清魏邤的表情,分别不出他如今的情绪。
直到魏邤在他身旁坐下,谢疏林这才看清他平静温和的脸庞,嘴角尚存一抹难以察觉的笑。
谢疏林抱歉道:“我、我吵到你了吧?”
魏邤摇摇头,他一手抵着谢疏林的背,帮助他躺平在榻上。魏邤抽回手,这才察觉他的背是这般的热,以致于收回手的刹那四周凉气席卷而来,手中热气一点点的剥离消散。
屋内明明还生着炉子。
魏邤抬起手将自己的散发别至耳后,却发现手上沾着尚存余温的血,他怔了半晌,这才意识到谢疏林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。
他扯出的微笑与前几日勉强能够下地走路的正常模样,无非是身体虚假的片刻安宁罢了。他已然是断壁残垣,不久后,他就会像是跌落的水盆一样,血扑了一地,只剩一副砸不烂的骨架。
谢疏林再次提起心来,歉道:“对,对不起,我弄脏你了。”
魏邤如今开始珍视他的每一个笑来,他生怕谢疏林每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都会成为他生命的绝唱,他伸出手指勾画谢疏林的嘴角,道:“没有,你还是笑笑吧,笑着好看。”
血腥味扑面而来,但却是自己的血,谢疏林心中歉意越发深了,却还是扯出来一个笑脸。魏邤摸着他的额头,烫得不行,此时再好的苦药也无济于事,谢疏林很快就会同云溶江旁的银杏树一般凋敝。
“你先睡着吧,我叫人来收拾。”魏邤难得温柔,他轻轻在谢疏林耳边说道,一般此时,谢疏林便会善解人意地点点头,然后便安安静静躺在榻上,一动也不动。
可谢疏林今天没有,他费力地抬起手,正正好拉住了魏邤起身时滑下的玉佩。
魏邤回眸,将玉佩摘下,放在了他的手中。
许镜蕊进屋收拾的时候魏邤正与她相对离去,她害怕似的低着头,跪在水渍旁一遍遍擦拭,她从不敢抬头看那隐隐发臭的男人,只快速收拾好,将水盆重新放在架上。
“当啷——”
许镜蕊被吓得抬头,她怔怔盯着从男人手中滑落的玉佩,跪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“咳咳,咳咳咳......”薄纱珠帘将他俩相隔,许镜蕊听着里头人剧烈的咳嗽,一时举手无措。
“咳咳咳,你......”谢疏林艰难吞咽,虚弱道:“你能不能,帮、帮我把玉佩捡起来?”
许镜蕊张口结舌,忖了半晌缓缓跪行挪至了床榻跟前,她颤抖着捡起玉佩向珠帘内递过去。
可是谢疏林睁不开眼,许镜蕊执着玉佩颤抖了许久都没有人接过。她心一横,咬咬牙,大着胆儿卷起珠帘,将玉佩塞进了谢疏林的手中,她只盯着谢疏林的那双手,再不看其他。
“咳咳......谢,谢谢。”
许镜蕊下意识抬头望他,这个形容枯槁般干瘦的男人,一滴血正从口中滑落,如同蜿蜒小溪般滑进了衣领,被子透着红,就像是紧绷伤口的纱布般,隐隐渗着血。
许镜蕊呆若木鸡般立在原地,双眼胶滞般盯着,想挪也挪不开。
她被吓得不行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不知何时,魏邤站在她身后悄然开口,他幽幽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我......我......”她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魏邤的眸光倏地暗了下去,他猛然抓住许镜蕊的头发,后者一个趔趄摔倒在地,死死抱着魏邤的手臂。
“贱婢。”魏邤冷声道,他一把抓住许镜蕊的玉臂,刚结痂不久的伤口再次沁出血来,“谁允许你看他的?”
“殿下、殿下......”许镜蕊痛得激出泪来,“他、是他!是他的玉佩掉了!”
魏邤将她的手臂掐得青紫,丝毫不听许镜蕊解释,他心中是难以扼制的怒火,他不允许别人看谢疏林,谁也不行。
“你是在怪他?”魏邤难以思考,拧着眉道。
“不、不!”许镜蕊正欲解释,一阵钝痛袭来,她忍不住爆发出尖利惨叫,魏邤捏着她的手臂跨出房门,将她一路拖行在石子路上,她的伤口尽数爆裂,染红了鹅黄的长裙,逐渐在石子路上拖出一道由浅至深的血痕。
“锦心......”魏邤终于松开手,许镜蕊的手臂如同丝绢滑落,他蹲着揪起她的脑袋,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破了相的脸看,“你以为自己又比他好多少?”魏邤的笑声戏谑,尤为刺耳。
许镜蕊沉默不语,她像是一朵开败了的玫瑰,破烂却依旧红。
“求......求殿下饶恕。”许镜蕊声若蚊鸣,虚弱同游丝。
“饶恕?”魏邤嗤笑一声,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,搓捻着沾血的手指,漫不经心道:“好啊,你替本王做一件事,做得好本王便饶恕你。”
他低声说完,魏邤起身嫌弃般瞥了眼拖行的血痕,想到了这是谢疏林与他一同挑选布置的石子路,心中对许镜蕊的厌恶便更深几分。
傍晚,言栀抬头望了眼笠山之巅的慈云寺,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,他心中的紧绷感早在与谢闻枝一路颠簸而来的磨砺中荡然无存。他垂下目光,又猛然抬眸,向那慈云寺的方向走去。
一开始,言栀有些想吐,受重击后尚未恢复,以致于如今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,他扫视着周围冷绿的松柏,最后还是牵住了谢闻枝的衣袖。
以致于谢闻枝不得不再次停下来等他。
言栀惨淡一笑,道:“耽搁了不少时辰,我给谢兄赔罪。”
谢闻枝摇首,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白白浪费的时辰,言栀的衣领不断被汗水浸湿,又被风吹干,他望了望天空,夕阳像是被兑了清水的鲜血。或许得一鼓作气,言栀心想,努力迈出不协调的步伐。
不知究竟过了多久,二人总算来到了笠山山巅,净明拿着锄头正翻着土,几颗白菜被挖了出来,带着泥沾着雪被丢至一旁。
见二人来,净明倒也没感到讶异,孟黎书在水缸里洗着萝卜,见言栀来,一把抛给了他。
言栀勉强接住,却又是一阵眩晕,在谢闻枝的搀扶下艰难站定,向孟黎书行礼道:“叨扰先生了。”
孟黎书并不在意,将二人带进了宝殿,言栀扫视一眼,月神像依旧不在,他长舒一口气。
“你来也就罢了,他来做什么?”孟黎书说着,指了指谢闻枝。
谢闻枝恭敬道:“麻烦先生了,我来寻相宜。”
“陆相宜?”孟黎书略蹙眉道:“上一回来我便与你说了,他的伤已然好了大半,皮外伤不打紧,你不用再来伺候。”
谢闻枝略显尴尬地微笑,道:“言栀受了伤,我担心他上山不便,便想着正好一道来瞧瞧相宜。”
“江潜呢?他便不能来,非要你作陪?”孟黎书没有好脸色,只是拿起碗中点心,将其掰成了两块。
谢闻枝默了片刻,道:“还请先生带我去见相宜。”
孟黎书将一块点心放在了言栀面前,淡淡道:“相宜走了。”
“走了?”谢闻枝愕道,“他,他去哪了?”
孟黎书漫不经心回应道:“徒弟大了不中留,况且你本就说要送他出裕都,这孩子想着伤已经好了,倒不如自己去,也不必麻烦别人。”
“我又怎会是别人......”谢闻枝干涩开口,眼中竟是不可置信,“他,他去了哪?”
孟黎书停下手中动作,寻思了半晌,道:“云水,现如今大抵是在云水。”
“云水,云水。”谢闻枝喃喃道,他得赶紧联系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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