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秋归风烟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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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夜黑灯瞎火摸索了半天的兰陵城,原来就在河畔凉亭的西边,不过一炷香的脚程。
兰陵相关的词曲曾在大江南北唱得火热,蒙人南下后,人烟愈发稀少。唐时修葺的古城如今已雨井烟垣,唯有那美酒琥珀光依旧浓烈,刚过护城河,就能闻到漫天的酒香。
仕渊去交引铺换了几吊铜钱后,直奔东街酒厂打了两坛酒。四人往城南朱堡村“饭口”走去,路过荀子墓时,君实还不忘祭拜了一下。
所谓“饭口”,就是供客商吃饭打尖的几条巷子。纯哥儿本就在沂州一带长大,好不容易回到故乡,一再推荐当地特色的炒鸡,四人便钻进了一家“王干娘炒鸡店”。
店内满是烟火气,干姜焦蒜混着陈豉味,呛得人睁不开眼睛。但那炒鸡是香得紧,就着口新沽的酒,吃得两个淮扬人大汗淋漓,直呼痛快。
纯哥儿伺候好了君实,自己大快朵颐地打扫着残羹剩饭,燕娘则静静坐在一旁,筷子挑着面前臭盐豆里零星的萝卜干。
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来琥珀光。”
美酒被破陶盏映得乌漆嘛黑,哪里来的琥珀光?周围食客个个对碗闷,只有仕渊朝圣似地吟起了诗。
隔壁茶肆内一对父女唱着苍山花鼓调,浓重的方言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。细细听来,讲得似乎是兰陵王入阵的故事,紧锣密鼓,催得食客一盏酒未尽,又添一盏。
“昨夜扳倒井,今朝琥珀光,是不是再过两日你就能御风了?”君实被那花鼓调吵得心烦意乱。
“这里酒劲还挺大,再这么喝下去,御风怕是不能,驾鹤倒是一眨眼的事儿!”
仕渊放下酒盏,“吃喝玩乐、品味风物皆是次要事,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。燕娘,我们现下出了大宋,秦大人也给你请出来了,是时候兑现诺言了吧?”
燕娘放下筷子,呷了一口牛蒡茶,泰然道:“金蟾子下落,早在你放风筝那日,我便已告知。”
“你只说让三叔带我们过沂水后到兰陵即可……”仕渊顿了顿,恍然大悟,“你的意思是,金蟾子就在兰陵?”
“不错,只不过不在人间。”
纯哥儿叼着的大鸡腿“啪”地一声落到盘子里。哑然失色间,又见燕娘抬手,指着窗外北边天际的群山道:“就在那片仙境之中。”
“大姐恁说话怎还大喘气呢!”纯哥儿捡起鸡腿,咂摸着嘴道,“恁听谁说得那是仙境?那不就是蒙山嘛!”
“是金蟾子自己说的。”燕娘不以为意,“他说他坐镇蟾螳宫,就在蒙山众仙搭戏台、天壶倾玉液之处,且常年有仙雾缭绕,乃王母后花园、神龙聚会地。不是仙境是什么?”
纯哥儿嗤鼻道:“恁是根本没去过蒙山吧?那蒙山道门就一处玉虚观,属泰山派。风水是不差,但哪有恁说得那么神叨!”
君实冲纯哥儿道:“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,你毕竟不生长在蒙山脚下,又久未归乡,难免孤落寡闻。”
他唤来了那开店的王干娘,行了个礼道:“店家,你可知蒙山一带,是否有个蟾螳宫?又是否听说过有个叫‘金蟾子’的道人?”
“啥子?啥宫?”
王干娘眉头皱成个‘川’字,又听君实重复了一遍,才回道:“俺搁这儿窝了大半辈子,从来木听过!”
“那这蒙山道士住的宫观福地,除了玉虚观,还有哪几处?”君实追问道。
“还有几个庙,住得都是秃噜瓜子的和尚!还有个庵,住得都是女修!”
王干娘拭着汗道,“但蒙山倒旦是个名山,来来往往的道士海了去了,随便扒个洞都说是个福地,这恁得问玉虚观,白问俺!过了北边的河向西,有个像王八的山,可高咧,山脚下就是玉虚观!脚拇丫得走两天,车马一天就到,饭口南北都有赁驴铺!”
干娘嘴皮子利索得紧,撂下话扭头就忙活去了,留下君实与仕渊相顾无言。
“俺就说嘛!就一个玉虚观!”
纯哥儿的乡音被王干娘给带出来了,一脸鄙夷地看向燕娘:“而且要说泰山派,那算半个皇亲国戚,就一个特点——有钱!泰山派的道士怎会穿破衣烂衫?又怎会连个铁索都买不起?要么是恁被骗了,要么就是恁别有用——”
话音未落,仕渊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。但纯哥儿话糙理不糙,三人齐齐望向燕娘,一张木头桌上仿佛生出了楚河汉界。
“所以你不仅知道金蟾子,还亲眼见过他、亲口同他说过话?”君实声音依旧和气,“姑娘可否告知详实?”
“确实,我不仅同他说过话,而且同他也算患难之交。”燕娘望向窗外,忧伤无奈在眉宇间一闪而过,似在回忆着什么。
她放下茶盏,回头望着三人,嘴唇翕动,却还是讳莫如深:“此事无关金蟾子下落。这人虽惯爱说大话,但我知道,他不会骗我。”
“姑奶奶啊,事到如今了还有啥可隐瞒——俺娘嘞!”又挨了一脚,纯哥儿总算闭嘴了。
“没听你姑奶奶说吗,此事无关金蟾子下落,瞎打听什么!”仕渊呵斥道,“人家都说了,金蟾子就在蒙山!蒙山大了去了,就算没有蟾螳宫,还不能有个蟾螳洞吗?去玉虚观找那些道士们打听打听便是!”
他收起酒坛子,鼻尖抖了抖,又凑到君实和纯哥儿身上嗅了嗅,随后蹙眉捂鼻道:“你们俩!究竟多久没洗澡了?”
“记不清了,我打从上回休沐就没洗过!”纯哥儿道,“四爷那里烧不了水也没浴桶,先生不方便出门,这近一个月来便没沐浴过……”
他挠挠头,怕少爷责怪自己,又委屈道:“但我平时都有好好给先生擦拭身体!上上下下、里里外外……”
“咳嗯!”
君实猛咳一声瞥了眼燕娘,又红着耳根低头闻了闻自己,最后沉默了。
“行了行了我知道了,总之你俩快包浆了!”
仕渊白了一眼纯哥儿,转身面向嘈杂的众食客,高声问道:“干娘!你这儿可有香水行?”
“有!”干娘的声音自烟火中传来,竟盖过了隔壁花鼓戏,“巷子最里面冒烟的院子就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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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男宾三位,女宾一位!”
铜钱入盘,长恭浴亭的颡叫子一声吆喝,来了个粉面侍者,将燕娘引向挂着“芙蓉面”字牌的珠帘前,又带着陆园的三位进了写着“沉浮将”的屏风后。
为了赚钱,兰陵饭口许多店铺都蹭上了文人武将的名气。前有那“太白酒肆”,后有这“长恭浴亭”,说是在此沐浴者,“男子俊似兰陵王,女子俏比武媚娘”。
浴亭院子不大,左右两个廊庑连着东西两间澡堂,男女各一边。台基下蹲着灶工,不停地往灶口续着石炭,青烟与水气袅袅腾空,庭院里坐满了喝茶、下棋、纳凉的宾客。
如此闲适惬意的场所,却难坏了换衣间里的两位陆姓书生。
君实难在不敢褪去大氅露出一身锁链,也不好意思穿着里衣就往浴池里钻。而仕渊平时沐浴都在自家,即便是交际场合,也都是去官浴私浴,从来没像下馄饨一般,光溜溜地与贩夫走卒共用一锅热汤。
眼前澡堂只有一间房大,腾腾雾气中挤着七八个一丝|不挂的陌生人。此时已过日中,头汤早已赶不上,池水洁净程度不言而喻。
浴池里有个小孩在水中吐泡泡,旁边坐着个挖鼻抠脚的老头,和一个仰面朝天不知死活的醉汉。浴池边上全是按摩揩背的宾客,角落里还有个满身肥膘的大汉,被松骨师傅按得吱哇乱叫。
放下门帘,仕渊心中打了退堂鼓,一转头,纯哥儿早已脱得精光。
他见二位公子依旧穿戴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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