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为妃三十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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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溪书屋这边正忙乱, 皇帝突然回园, 内务府措手不及,又听见春永殿的动静大,料想皇帝心绪一定不佳, 皇帝的仪仗刚在道上露点子光,清溪书屋前面就跪了一地的人。
谁想皇帝牵着王疏月的手,一路慢行过来。
面前只有张得通一人,提着宫灯仔细地给帝妃二人照路。
两人走得都不快,皇帝尤是如此,有的时候还会因不自觉跨大的步子而停顿那么一下,等着后面的王疏月跟行过来。
已过子时,清溪书屋前的清香木香得清冽。
往常这个时候, 上夜的太监都眼皮子打架了,今日到都还规规矩矩地撑着眼, 在窗下候着。
皇帝却压根就没有往清溪书屋去的意思,牵着王疏月径直入了藏拙斋。
善儿正坐在通廊上哭, 梁安见皇帝和王疏月进来, 忙敲她的肩道“还哭什么,主儿回来了, 赶紧把眼泪擦了, 进去伺候。”
善儿回头, 果见王疏月笑盈盈地立在皇帝身后。她心头极骇后又惊喜, 顾不上给皇帝行礼。
“主儿主儿您可算回来了。奴才下死了。”
“没规矩, 皇上在呢, 你这哪使得。”
皇帝往王疏月的贵妃榻上一座,抬手松开盘龙扣,看着扑跪在王疏月面前的善儿道“王疏月,的你规矩都学得像只三脚猫,朕都懒得问梁安,你平时是如何调和谐教这些宫女的。”
说完他朝何庆摆了摆手“把人带出去。”
他这一声“把人带出去,”到王疏月吓了一跳,忙道“主子您开恩,善儿是不懂事,我”
皇帝的领口解了一半,索性罢手,将手掌摁在膝盖上,抬头白了王疏月一眼“朕说什么了,你就要朕开恩。王疏月,朕有话要问你,你要当着奴才的面儿答,朕也不顾你的体面。”
说完,继续和自己领扣较劲儿。
何庆懂事,赶紧提溜着善儿出去,顺道把梁案也推到远地儿站着。
皇帝的扣子解开三颗,第四颗却掐住扣缝。
“奴才来吧。”
她过来替手,皇帝就懒得折腾了。
皇帝坐着,王疏月便索性蹲下身去,抬手一颗一颗地挑开剩下盘龙扣。
皇帝在灯下看着她,她手上有一只看起来有些年生的汉白玉镯子。皇帝喜欢玉,尤其喜欢汉白玉,更喜欢看她戴汉白玉。她是皇帝这一辈子见过生得最白净的一个女人。汉白玉又不同于翡翠芙蓉这些玉种,干干净净看不见的什么石纹,贵在通透温润,与她映在一起,就很相配了。
不过这是他的审美情趣,至于女人怎么想的,皇帝没去想过。
“你换了镯子。”
王疏月一怔,转过自己的手腕,凑到灯下应道“嗯,觉得主子喜欢这种玉,就戴着了。”
皇帝捏住她的手腕,随口道“你到是很拎得清朕想什么。”
王疏月垂下眼睛,改了蹲姿为跪。抬头望向皇帝。
“主子不是有话要问奴才吗问吧。”
皇帝分开的腿,在面前留了一处地儿与她,又就着她的手腕,扯着她往自个身前挪近。“若换成旁人,朕一句话都不会问,直接赐死。”
说着他松开她的手,撑着额低头看她“但是是你,又觉得可以算了。”
王疏月垂着眼睛,皇帝这才注意的到她的睫毛纤细而浓密,灯下垂目,便遮出一片冷冷清清的阴影。她声音轻柔,一旦回到他身边吧,之前那不怕死的模样就都藏了起来,温顺谦谨,挑不出错来。
“奴才哪有那么好。”
她虽这么说,但对皇帝而言,她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。
王疏月周全了皇帝自身很难解得困局,却仍就仔细地维护着皇帝内心自我防卫的那道墙围。不提祐恩寺的那个女人,也不提太后,好像一切虚名,过错担就担了,不需要谁来替她伸冤,也不需要谁来给她撑腰。
只要她这个人还活着,就仍能对着皇帝弯眉而笑。
若如今是个乱世,那王疏月一定是男人们想要的温柔乡,罗衣轻软地在水中沉浮,难免要被抛上马背,掳进城楼。
庆幸在他的治世之下,王疏月才能在一方水土上浮萍生根。
即使偶尔有风浪也没什么关系,毕竟在养心殿的西稍间前,他朝着王疏月伸出去的那只手,早已经把她从洪流里拽了出来。
王疏月,你好好活着。
如果皇帝肯剖白自己,这句话就因该是“王疏月,你好好地,在朕身边活着。”
对,就是这样和她处着,不说话也是好的。
皇帝仰面朝后靠去。
“以后祐恩寺,没有朕的话,不要再去了。这次朕放过你,下一次你要再敢不听话,谁都救不了你。”
说完,他伸手撑了一把她的臂弯。
“起来,去倒杯茶来。”
王疏月替他脱下衮服,往自己的木施上挂去。回过头来,衮服下头是他的朝服,仍旧繁复,并不是一时脱得下来的。藏拙斋中并没有其他人。王疏月凌乱了,究竟是先伺候他更衣呢,还是先去倒茶。
皇帝看她那副懵样,笑道“倒茶倒茶倒茶,朕过来这一路一口水都没喝,你要渴死朕吗衣
服这东西,朕自己来。”
“主子可别,您这衣裳一损,奴才也是死罪,主子且坐坐,奴才手脚快些。”
王疏月端茶回来的时候,皇帝到是把自己剥得个差不多了。
尚衣监的人也没进来,那身坠玉相珠的龙袍就随手扔在王疏月的贵妃榻上。皇帝穿着白绫的中衣,背上随意披着一件朱红色的燕居服,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案后面,面前跪着的是太医院院正,正在回大阿哥的病情。
“皇上,大阿哥已经渐渐退烧了,臣开了些发散安神的药,只要小心照顾着,再有个两三天,就无碍了。”
王疏月进来正听到这么一句,忙将茶递到皇帝手中。绕出书案询道“我瞧着大阿哥右手臂上有淤青的地方,像是石头磕得,您看见了吗”
太医院院正道“哟,这大阿哥没吭声,臣还真没有留意,明日一早臣去请脉,会再给大阿哥瞧瞧。”
王疏月点点头。
又道“再有,他像吃了什么迷神的东西。有碍吗”
“回和主儿的话,那到没什么大碍,吃些要疏解开就好了,幸得大阿哥平时身子不错。如今这天时又好,是容易养的。”
王疏月还要说什么,皇帝却已经不耐烦了。
“行了,你跪安吧。”
院正忙闭了嘴。识趣地退了出去。
院正走后,皇帝才灌了几口茶,她人也细心,知道他渴了要作牛饮,端来的茶也是温的。
皇帝饮干茶,人也松快下来,便摩挲着空盏闲道“皇后说,你对大阿哥好,朕原不知道有多好,今儿算见到了。”
说完,随手从一旁拖了一张墩子放在身边。“坐,仰着脖子和你说话难受。”
王疏月依言坐下来,手臂枕在书案上,仰头向他。
“奴才是喜欢大阿哥,小孩子和书本一样,白纸黑字儿的,特别干净。”
说着她眼中有了光亮,“奴才啊,从来没想过那么柔软一个小人儿,肯信奴才,还能挡在奴才面前,不让人欺负奴才。”
皇帝笑了一声“他那么小,懂什么。”
王疏月道“他懂,主子娘娘和成妃,教他教得极好。”
皇帝笑续道“教得好,那叫惯得不成样子,朕近几年忙了,顾不上。如今又加上一个你去惯他,越发要不成样子,你们这些人,都是见识短浅。”
说着,他编起袖口,从她的笔架上取下一只笔,拖过一张生宣,随意写了个大字。
“朕三岁进上书房,隆冬酷暑从未间断,开府办差后,又替皇父巡视永定河,大寒天的冰渣滓里踩。木兰秋狄,朕一人堪猎杀熊狼,那时划拉一声身也只当是不忘马背上得天下的祖训。哪像大阿哥,如此娇惯。朕看他磕碰一下,成妃都要去皇后面前哭。”
说完,皇帝侧过头,反手用笔尾在她手背上一点,深看她道“不过,王疏月,朕这个人,只信生和养并在一处,才有母子情分。”
“奴才知道,所以奴才也不跟您表什么心,您不懂算了,大阿哥比您心眼儿好,比您懂奴才。”
皇帝被她怼得变了脸色。放下笔道
“王疏月,朕看你是好了伤疤就忘了”
王疏月握住他的手,竟将皇帝的声音压了下来“主子,疏月这辈子,子息缘分薄。既已难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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