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为妃三十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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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不在, 皇后又还没出月子, 加上太妃新丧,阖宫皆没什么大事可行。
几日后,南方新供的花卉送进来了,这日婉贵人与宁常在一道, 正陪着王疏月看花, 品评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 梁安匆匆忙忙地从地屏后面进来, 刚要唤金翘, 却见王疏月婉贵人几个立在廊檐下面, 忙打了个千,把声堵了回去,又向在旁奉茶的金翘使眼色。
金翘借了个故过来,却一路被梁安拉到了后殿。
“怎么了,你慌成这样。”
梁安道“富察氏死了。”
金翘怔了怔“哪个富察氏”
“啧,还能是哪个富察氏啊, 之前镇国公府关着的那一个啊。”
“十一爷的福晋”
“是啊,我听内务府外面办差的人回来说的, 斩首处死,如今”
他朝后面看了一眼, 确认王疏月等人听不见此处的声音, 方道“听说她的外祖父气得在石景山下吐血。如今万岁爷不在宫里, 十二爷闷下了这个消息, 宁寿宫的十一爷恐怕还不知道。”
金翘这方明白过来, 他这故弄玄虚地把她拉到幽僻处是为了什么。
“这事得瞒着我们主儿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
“怎么瞒啊”
前面突然传来一声碎瓷声,两个人都吓了一跳,金翘忙走到树根阴下朝前面看去,只见小宫女正在捡不小心打翻的茶,见金翘看着她,忙跪下来道“金姑姑恕罪。”
梁安也跟了过来,见此场景方松了一口气。
“起来吧,我们这儿有事,你们仔细点答应主儿。”
“是。”
小宫女忙着从新沏茶去了。
梁安陪着金翘一道朝廊上看去。
王疏月坐在贵妃榻上,正与宁常在说笑。一面还出声宽慰将才那个点跌盏的宫人,此时尚在太妃大孝中,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银纹暗绣春衫子,发髻上插了两根白玉簪子,素寡得同新泥里养的荼蘼花衬在一起,迎着穿堂风,看起来人外柔软。如春风化雨,让人心平气和。
梁安不由轻声道“你说咱们主儿这么好的人,如何要跟那些个蒙了心的糊涂人沾染上。”
金翘道“别说了,好在主儿自己禁自己的足,横竖她也不出去,咱们只要把外面的难听话都关着,等这个月的守灵期过去,太妃起灵离宫,十一爷必跟着去,到那个时候,一切也就好了。”
虽是这样说,但话至末尾,她还是不由地深叹一口气,绣鞋碾着脚底的落花,眉头拧巴得厉害。梁安见她话越说越没底气,肩膀又不由自觉地耸着,一副逐渐要慌起来的模样。便拍了她一把。
“怎么了,你平时都最稳的。”
“别动啊,我心突然跳得厉害。”
梁安道“不是你说的嘛,这个月过去就好了。”
金翘摇了摇头“话虽如此,但我又想起万岁爷去了永定河,皇后娘娘因为顺嫔和大阿哥的事,对我们主儿也不似从前那般了,如今出这样的事,我这心啊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跳得跟要蹦出来似的。”
梁安劝道“才说我,你自己又吓成这样了,快别耽搁了,你知道这事就行了,赶紧去前面伺候,主儿心里明白得厉害,你露一点子情绪她都能瞧出端倪来,你可仔细些,我啊,再去宁寿宫那边瞧瞧。那边比咱们这里乱,我总觉得,瞒住主儿容易,瞒住十一爷,却是不大可能的。”
他的担忧不无道理。
金翘走回王疏月身边的时候,见她已经打发宁常在和婉贵人回去了。一个人拢着件素袍子坐在风口处,摆弄着云南贡上来的朱砂兰,似无意地问金翘道“梁安和你说什么,要避开我去。”
金翘怔了怔,忙道“哦。怕您听着不开心,皇上不在,今年新贡的花卉都是内务府按着太后娘娘的意思调配的,您从前不是喜欢福建那边的银边大贡吗,今儿年内务府没顾上咱们翊坤宫,就给了这朱砂兰。说银边大贡被淑嫔宫里求去了,梁安不痛快,和内务府的人拌了几句嘴,跟奴才抱怨来着。”
这也算是遮掩过去了。
王疏月端着的花,和煦地笑开“银边好,这朱砂兰也有意思,都是咱们这里见不到的,谁说我就不喜欢了。你跟梁安说,别为了维护我,一味地跟内务府过不去,吃了亏,还不得我这里来补他。”
说着,天上传来一声雷响,竹丛里的鸟雀猛地惊飞起来,穿云而走。将才还艳丽的昏光一下子全部收尽了云层里。
翊坤宫中锦支窗下投映的暖光尽皆消失,王疏月原本背倚着温柔的夕阳,现在却只觉得瘆瘆得发寒。
她不由抬起头来“云压这么低了。”
“可不是。主儿别在风里坐着了,虽说是要入夏了,但这昏时雨最寒身的。”
“好。”
说着站起身,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欲往殿里走。
走了几步又道“你让梁安早些去把大阿哥接回来吧。雨下起来,就不好走了。”
“梁安梁安去内务府取东西去了,主儿,放心,奴才去接大阿哥下学。”
话音刚落,却听王疏月牙齿缝里吸了一口气,金翘低头看时,见自己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住了王疏月的手
臂,她忙松开手。
“主儿,奴才”
“你怎么了。”
她从不跟奴才动气,哪怕被掐疼了也没说什么,抬手自己揉了揉,便低头温声来询她“你若心里有事,大可跟我说。”
“没有,是奴才太大意奴才请主儿”
“好了,别请罪。”
她一面说一面笑了笑,扶住她的手臂与一道站直身,又道”没事就好,去接大阿哥吧。我去给大阿哥做些茯苓糕。”
茯苓糕。
凉火,清燥。一如淡水化开纠缠不清岁月,使耳清目明。自从十一回宫,她到真的很难想起来做了这样吃食了。
金翘一面想着,一面望向她那寡淡单薄的背影,不由想起梁安将才说的那句话她那么好一个人,为什么要和那些糊涂的傻人沾染上。忍不住红了眼。
平宁的日子不是她争取得来的,甚至也不是皇帝想赐给她就能赐给她的。
但是,她为人妻妾,为人子女,甚至为人母,但凡自私一些,就能四平八稳地把恩宠,地位都守得好好的,可不论梁安和金翘如何拿那些后宫的生存之道去劝她,劝她明哲保身,她却偏偏始终是一副向外袒露的姿态。不掩藏她爱的人,不回避她想做的事。
服侍她的这几年,她也着实不像一个金包玉裹的宠妃。反而不止一次听她说“娱人悦己”四个字。金翘在宫里这么多年,宫中有无数约定俗成的“道理”,比如什么”母凭子贵”,什么“慎猜帝心”,这些都通俗易懂,“娱人悦己”这四个字却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,因为不熟悉,甚至有些危险的阴影。
又是一声雷响,金翘身子一颤。
风从地屏后面疯狂地涌来,吹着她头顶的合欢花几乎折了枝,金翘不敢在耽搁,忙命人去取伞,匆匆往上书房那边行去。
那场雨一连下了四日,大大小小的,总不见断。
翊坤宫的石阶上长出了苍翠的青苔,王疏月几乎不出户,偶尔和婉贵人摆谈几句,大多时候,都在驻云堂里看书。近来几日,大阿哥之前的师傅被下了狱,皇帝从新挑了一个翰林教授其学问,那人从前也是王授文的门生,也写得一手漂亮的祝允文体,大阿哥跟着他,也在写祝体这件事上颇有心得,每晚睡前都要写几个字让王疏月瞧。
这日用过晚膳,王疏月正捏着大阿哥的手在驻云堂中写字,金翘去催水,梁安也被敬事房的叫去了。殿中伺候的小宫女因着连日的雨都有些憋闷,撑着眼皮子,掐着手腕来抵挡睡意。
王疏月见他们都乏,便没叫人,松开扶在大阿哥肩上的手,亲手挑着灯芯,一面道“你这个几个字,虽力道还不如你皇阿玛,形却拿捏得比你皇阿玛好。”
大阿哥吓了一跳“和娘娘,您不能这么说。”
王疏月笑了笑,抖开纸张吹干新墨道“青出于蓝,这不是什么大逆不道。”
“可是师傅跟我说,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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