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时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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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日后,皇帝册封大将军之女罗宜为荣熙郡主,仪仗巡街,布告天下。
轿辇出宫时,皇后驻足宫门遥遥相送,眼含热意,朝轿上的罗宜挥手,人已远了,她眼神也不转旁的,可同身边嬷嬷吐出的字句却淡漠乏陈,更似斥责:“糊涂,英王岁寿不久,届时偌大王府便只听她一人之言,若觉孤寂,便从宗亲氏族挑个孩子过继到身边养着,如何不比那小小的承恩侯府强?”
嬷嬷明白皇后这是心意落空陡生怨怼,点头应和:“只怕到时冷门宗亲都争抢着想将孩子送来呢,可惜了娘娘一片好心,”她缓了口气,扶着皇后回宫,“只是,她家中变故又乍然回京,惶然无所倚靠,同薛家亲厚了些也无可厚非。要怪,也只能怪荣熙郡主年岁浅,机缘未到,不能领会娘娘深意。”
皇后眉间轻蹙:“本宫是瞧她性子较往昔沉稳,不多言不多眼,可眼下再看,这般囿于儿女情事怕也成不了气候。”
“娘娘说的是。”
罗宜坐在步辇中,禁卫护持,帷幔轻柔隐绰,模糊了周遭面孔,耳边皆是百姓的欢呼雀跃:奉迎郡主大驾。
可噪杂朦胧中,罗宜又恍似听得哀哀几声:“小姐.......”
她掀开帷幔,目光四巡,果见一名苍然白发的老者挤在着人潮里,奋力追随步辇,连连招手又随即被人潮淹没,瞧来辛酸又好笑。
是原先府里掌事的冯伯,爹爹惯用的人。
“慢。”罗宜喊停仪仗。
可尚未令禁卫回身去寻,旁侧内侍声音便近了,他躬着身且笑着:“郡主可是乏了?”他瞧了眼天色,“郡主便再忍耐片刻,日近午时便该转道承恩侯府宣旨了。郡主放心,老奴心中掐算着时辰,自不会误了吉时。”
言下之义,你也莫让我延误了时辰。
眼前这位穿着绛紫衣袍的唤作汪鉴,是圣上亲用的御前内侍,亲王都不敢得罪的人物,圣上却派他来传递圣意,可见帝王重视。
罗宜眸光掠过他手中捧着的明黄卷轴,暗了暗:“汪大人所言极是。”
仪仗行进。
待日光大盛穿透帷幔,步辇已稳稳停在承恩侯府前,门前早已有人在前迎接,面上皆是喜盈盈的。
汪鉴躬了躬身,伸出一支胳膊,“郡主,承恩侯已等候多时了。”
罗宜眼睫倏而震颤,肩头缓缓了沉了下去,搭着汪鉴款款迈下步辇。
她今日被皇后好生打扮了一番,一抹雪霁缂丝花枝纹立领广袖裙,外头又罩着一件薄若蝉翼的霜白衫子,发丝墨亮绾作双环垂在耳后,红唇微点显出好气色,周身未饰金翠,仅在手腕处圈了一支润亮的羊脂玉,素净雅致,举止间恍若出尘仙子。
罗宜往门阶上瞧去,老侯爷同侯夫人,还有与她一般年岁的三小姐也好奇地出府相看,纷纷向她投来热络又亲切的目光。
只是不见薛衡......
罗宜缓了缓心神,暗道一声:也好。
老侯爷先是瞧了眼罗宜,见她落落大方地回来,心头便踏实了许多,而后作了个请的姿势,面上挂着笑:“劳汪公公大驾,请府上歇息。”
汪鉴手一抬,他瞧了眼天色,笑道:“侯爷莫怪,今日老奴乃是奉了旨意前来,便不作叨扰,时辰正好。”他顿了顿,徐徐展开圣旨,“承恩侯听旨。”
老侯爷面带不解,看了一眼罗宜,却见她双目低垂,再回望去汪鉴时,声音已传至耳朵,忙垂身听旨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国家修礼,抡才重贤。今闻薛衡,性资英敏,器宇轩昂,忠孝传家,才名远扬,罗宜,名门闺秀,兰心蕙质,德容兼备,端雅大方,有大家之风范。尔二人门楣相匹,天赐良缘,朕甚为欣慰。特赐尔等结为夫妇,成秦晋之好。愿尔夫妻恩爱,同心同德,遵礼守义,宜家宜室,上事宗庙,下睦宗亲,为天下之楷模。礼部即行筹备大婚诸礼,于下月十八,良辰吉日完婚。钦此!”
老侯爷听罢,面上不解已成了震惊,久久未能回过神来,他昨夜还因认亲一事同夫人生了口角,如何今日便成了赐婚?
汪鉴见状,缓缓搀起,“老侯爷,接旨吧?”
老侯爷直起身,视线飘向跪地的罗宜,她仍是垂着眼,此时瞧来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,他面色微沉,眼底瞧着禁卫之外的百姓,眉头深拧了拧,晓得此番是遭了算计,却仍不得不道:“老臣领旨。”
“侯爷,儿女结亲俱是天大的喜事,老奴便在此恭贺侯爷了。”汪鉴拱了拱手,却循着侯爷视线瞧见罗宜仍跪在地上,忙将扶起,他视线悄然掠过,只见众人神色各异,门阶上的侯夫人竟隐隐生出了怒意,他轻叹一声。
寻常时候,皆是入了府才宣读圣旨,圣上此番却特意嘱咐在这人满为患的街巷宣旨,即便他这个御前掌事太监,今朝也是头一遭。
承恩侯府在这权贵林立的上京,说大不大,可说小,那却也是能在圣上跟前说得着话的,私下求圣上撤回旨意的面子,承恩侯还是拿得出来的。
可陛下此番作为便是将路堵死。他要得便是满城皆知,届时薛小侯爷纵是想请旨退婚,也须掂量掂量能否背得起这薄幸骂名。
汪鉴收回视线,低声道:“荣熙郡主,赐婚是喜事,便笑一笑吧。”
罗宜闻言,缓缓抬起眼,周遭邻里上前祝贺,老侯爷是着笑的,只是笑意中多了几许勉强,侯夫人也在笑,瞧来却近乎森白,更不必说自幼同她作对的三小姐薛蓁,此刻正遥遥瞪着她,满眼皆是怒火。
亲疏远近,一眼分明。
罗宜眼睫颤了颤,别开眼,向汪鉴福了福身子:“此番多谢......”
汪鉴忙将人扶住,“郡主折煞奴才,”他叹了声,暗暗提点:“姑娘如今是尊贵之身,今后要记得,不是谁人都承得起郡主之礼,即便是薛小侯爷,在未承袭爵位之前,那也是不行的。”
罗宜微愣,听出他话中深义,也心知汪鉴是想哄她开心,轻扯了扯唇角,眼底终是染上几分笑意。
汪鉴也笑了笑,他惯会审时度势,眼瞧如此场面,便也不必入侯府一叙,他躬了躬身,问:“荣熙郡主,圣上所赐宅邸就在不远,府中一应事务皆已点备妥当,瑞娘许已在门前等着了......”
罗宜思及方才淹在人堆里的冯伯,也不愿再作停留,面上凝上笑意,同薛府二位长辈委蛇几句便告辞上了步辇。
帷幔降下,隐隐绰绰将一切隔绝在外,她清浅吩咐。
“动身。”
到了府门,仪仗便将撤了。
入府后,汪鉴遣人将府里人手都笼在庭台阶下认了新主,又伴着罗宜在府里悠悠逛了一遭:“府里奴婢虽是宫里调教好的,但若有什么不如意,郡主自行发落了便是,不用顾忌旁的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这也是陛下原话。”
临走时,罗宜站在门阶相送,汪鉴连连婉拒,下了阶,又忽地回过身,仍不忘叮嘱一句:“郡主待下不可太过亲厚,时不常从人伢手里买些得力的,敲打敲打。”
罗宜浅笑一一应下,目送着汪鉴上了轿,一众身影消失在巷角,这才缓缓收回视线,嘴角弧度渐渐凝固。
瑞娘扯了扯她衣袖,指尖点了点罗宜眉心,又拳心向上握了握,问:为何烦忧?
罗宜看着她比比划划的动作读出意思,眼神忽而放远。
她殿前哄得圣上将薛衡赐予她。此番怕是开罪了皇后娘娘,只是皇后与太子势大,英王尚且朝不保夕,她若一脚蹚进,只怕化成白骨也未能脱出。
再是……
回京一路,薛衡半字未提亲事,他平素寡淡声色,她才求旨薛家,却未料到老侯爷与白大学士已在商议婚事,竟只差一纸聘书媒妁。
又说此次赐婚,圣上重重赏赐又对她多加护持,威压之大,几乎让她揣测——赐婚是假,借机打压才是真正目的。
可她到底是将两家得罪了干净……
瑞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满眼忧心。
罗宜回过神,瞧着瑞娘双目慈和摇了摇头,又轻轻笑了下:“我思量着,府里该请个哑语师父,好教旁人也听得瑞娘意思。”
“小姐……”
忽地,一道沧桑哽咽的声音传过,罗宜猝然回眸。
冯伯着一袭鸦青褂子,发丝尽数花白,却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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