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时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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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深重,冬末临春时景,天气尚且寒凉,未至亥时,长街已熄了烛火。
自寿山寺先后飞出两道矫健身影,一高一矮,方向直逼宫城。
衙司,堂部。
屋内静谧无声,只桌案上灯芯闪动偶或响出一声“噼啪”。
薛衡凝着眉眼,视线落在蒙尘的卷宗上,他已一页一页翻过无数次,点滴细节都已印在心底,可如今再翻出来,却总有些心神不宁。
庞氏一案在他手里拖着迟迟未盖棺定论,可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,时日久了也与案结事消无异。
可庞家此事做得隐蔽,让他寻不到罪证,纵是知道祸首便是他家,却也无济于事。几个仵作来查验,也都只道:夫人自缢,嬷嬷暴毙,事情蹊跷得很……反将庞家摘得干干净净。
忽而,阵风卷动烛光,窗上暗影一掠而过。
薛衡凛眼,骤然出声:“谁?”
声音尖细又沙哑粗粝,由远及近的传过:“薛大人,已近子时了,大人今夜可要歇在堂部?”
是负责衙司事务的太监林业,他垂下头,影子在窗牖上拉长成诡异图案,久不闻薛衡响动,他声音顿了顿,继续道:“虽已打了春,夜里却仍是寒凉,奴才已备了银丝碳在寝屋,大人若要留宿,奴才这便吩咐人去暖着……”
“罢了,”薛衡将卷宗收起,推开门,月色正浓,清清濯濯映弄无数枝影。
“林内官不必劳心,早些歇息吧。”说着,抚了抚微皱的衣袍,单手负在身后出了衙司。
京中衙署设在禁城外围一圈,是以,出了衙司便是御街,行十余步转道便是承恩侯府所在的琼华巷。
薛衡踏着脚下月影,眉间微凝,仍思索着案件关节处,却忽而眼底暗光闪过——庞家谋财,罗宜活着回京即是阻断他们财路,从前如何从将军府拿过,如今便须依样还回去。庞家如若不想,此时必然时刻盯着罗宜动向。须早做防范才是......
思及罗宜,他眸光微微闪烁。
忽而,寂静空巷响起几道突兀的马蹄声。
声音渐近,马上人遥遥呼了一声:“来人可是仲彧?”
薛衡抬眼望过去,眉峰轻抬了下。
杜晟连忙翻身下马,快步流星向前,待近了自褡裢取出一卷软轴递了过去:“我回京时在官驿歇脚,碰上卢丰来的信使,言说递请那王氏夫妇一案的仵作验尸文书,我大致扫了眼,在二人体内查验出了毒,剂量不多不少,正掐着三日毒发,是秋日黄……”
——此毒无色无味,服之反有重焕容光之效,可待及盛时又会瞬间颓然衰败,蚀骨溶肠,状貌可怖。
他皱了皱眉:“我瞧着蹊跷,此案或与三年前赤崖山埋尸一案有几多相似,知道耽搁不下,便连赶来同你商议一番。”
薛衡听着赤崖山,眉间微紧。
赤崖山位于西北山南交汇之地,中间横亘春湖,绕过春湖南下便是富庶中原,是南下必经之地,可距卢丰县城却远不止百里........
彼时,赤崖山上起了一场大火,烽烟掠过后在灰烬之下挖出数十多具面目全非的尸首,可仅有一具被生生烧成干尸,其余尸首或溺毙,或身穿百箭,甚至骸骨残缺,却多多少少都染了些秋日黄的痕迹。此案古怪,可火势之后一片狼籍,官府查验多时无果,最后列作悬案草草收了尾。
“此处不便议事,去衙司。”薛衡摩挲着手中软轴,眸色深了深。那时,他苦巡无果,便从舆图入手——京城至西北大营,推测罗宜的必经之路,再沿路去寻。赤崖山山火起势突然,一夜之间毁殆至尽,后又听闻现命案,他与杜晟连夜便赶了去,一一查看,可此地到底是地方所辖,见无一具女尸,便也撤出了案子,不再插手。
只是于此事印象颇深,尤其这毒……
地方所审命案皆要上呈至堂部,可数年来因秋日黄致死的案子却少之又少,连这“秋日黄”三字也是彼时那验尸仵作随口所起,更遑论此毒解法。
二人一道回了衙司,推开门,薛衡脚步却骤然停了在门槛。
屋内未掌灯,只有月色映入窗牖,幽暗翕忽,鼻尖隐约传过一抹暗香,檀香混杂着不具名的清幽木株气味,他眸色倏沉,长臂一挡拦住杜晟身形,面色肃然,朝杜晟在空中迅速又隐晦地虚划比出一道手势。
杜晟不解的面上顿时了然,他司任薛衡副职,时常一道外出查案,多年来培养的默契,一个手势他便心领神会,一面缓缓撤回脚步守在门外,半是调侃半是埋怨道:“方才回京便将我捉来官衙,这衙司事务繁多却也不能可着我一人使唤呐,我不管,我现下乏了,须得寻处软榻困一觉,其余事务明日再来扰我。”
薛衡默不作声,提步入内掌灯,火星一擦,光影倏亮。
这间厢房惯常充作议事审阅公务,屋内分里外两间,中间由三折山水画屏浅浅隔出,外侧只置桌椅,供作议事所在,内室一台沉水木书案,并几列陈放书册卷宗的架几。
陈设简洁,几无藏身之处。
薛衡眼眸微垂,桌案上物件纹分未动,仍是原来模样,他未抬眼,视线落在地面上被光影葳蕤摇曳拉长的身影,已然知晓贼人躲在何处,心中拂过一丝可笑,偷到官衙头上,竟不知该称一声勇,或是蠢.....
他腕骨稍动,悬架上的紫毫登时便射了出去,穿透架几直直钉在墙面,力道之大直震得笔杆嗡嗡晃动。
架几阁后立时闪出一道黑影,玄朱面具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,身形却纤细轻盈,黑影似不欲恋战,转身便夺窗而去。
薛衡眸光冷蔑,欺身上前连连出手,逼得对方接连后撤,黑影招式灵动,却只避不攻,一门心思寻着契机出逃,竟也在薛衡手下讨得几个来回。
“既费心入得衙司,便再歇缓坐坐便是。”他话说得悠闲,手上招式却分毫未止,招招利落卸净黑影袖中胸前还有腰间褡裢,最后似是搜刮尽,知晓他未窃去什么,手下登时便使了狠劲,却见那人还想再逃,当即手腕一钳一扯,将人反扼在墙面。
那人吃痛,自嗓子眼发出一声闷哼,听来纤柔又羸弱。
薛衡微愣,竟是女子.....
他视线扫及她被钳制住的手腕,入眼白净纤细,虎口掌心却很是粗粝,瞧来竟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滋味。
他眉间微皱,掀起眼皮,却兀地心头一颤。
隔着面具一双泛红的杏眼微瞪,女子连连喘息着,白皙纤细的脖颈经络俱现,胸脯起伏不定,自脖颈到耳尖,面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都红作一片,或是羞赧或是力竭,她眼眶圆瞪,可不过一瞬又仓促别开眼。
薛衡怔住,思及方才查验所为——几乎将女子柔软之处尽摸寻了个遍,可他断狱多年,手下命犯无论男女一律严审不怠,无所谓冒犯逾矩。
眼下让他心生踟蹰的,是那双眼晴……
灵动翩然,像极了往昔明媚张扬的一抹红色倩影。
方才片刻对视中,竟恍惚望尽几许娇柔妩媚.......
薛衡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,可她那三脚猫功夫如何能在他手下过上几个来回?
他喉头滚了滚,晃神瞬间,腕边却已不觉升起灼烫温度,他猝然撤开些力道,却到底疑心难消,并未卸尽钳制。
他眸光轻闪,伸出手,欲扯开她脸上面具,一寸一寸缓缓接近,却再将将触碰之时——“噼啪”一声。
窗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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