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时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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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默微怔,他暗器向来百发百中,瞄着薛衡决计伤不到罗宜,可方才他看得仔细,那薛衡分明是可全身而退,却还是为罗宜挡了半侧身子,这才伤了手臂。
可若薛衡未将人认出,那他为贼人挡刃,岂不是疯了?
他狐疑:“当真没有?”
罗宜睫羽轻颤,思及薛衡粗粝掌心寸寸掠过她……耳尖骤然腾起红晕,半晌,缓缓摇头:“我戴着面具,也并未出声……”
王默横眉拧成川字,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一袭黑衣周身未有装饰,末了,终是沉声叹了息:“薛衡招式狠厉,可伤着哪里?”
罗宜摇头。
王默嘴角一沉,薛衡出手从不留情面,倘未认出,她岂能囫囵脱身?他心中不置可否,骤然伸出手捏向她肩骨。
罗宜立时闷哼了声,肩头顿时委顿下去,她抬手护住痛处轻缓揉了下,含糊道:“方才……我已将胳膊接好。”
“你究竟哪里生出的胆子,竟敢只身去闯薛衡的衙门?”王默低斥一声,又忙抬手检查她肩骨,见确无异样,双手负在身后,面色沉痛:“你轻功是了得非常,可比起气力如何能抵过壮年男子?”
可思及她陡然长进的功法,王默眉头又是一拧,鹰眼如炬打在她身上:“罗兄从前只教了你些健体的拳法,你眼下这身轻功技法与罗氏功法大相径庭,师从何处?”
罗宜闻言,忽而愣了下,动了动唇,却顿了好半晌才艰涩开口:“一个......山野道士......”
王默眉间一挑,了悟地点点头:“难怪,不过有此等功法,想必是避世隐居的高人,他人现在何处?”
罗宜羽睫轻颤,声音极淡极浅。
“………已然归西去了。”
王默来不及讶异,又听她缓缓出声:“那道士,是个疯子。”
罗宜苍白扯动嘴角,眼底闪过一抹痛色,却浅浅笑了下,岔开话头:“叔父既不愿回营,可否替我盯着庞家?”
怕他回绝,她又忙补充道:“我自不会再以身涉险,叔父不必忧心。”
王默眸光沉静,定定看她一眼,笃定:“你心底已有筹算?”
罗宜却缓缓摇了摇头,只道:“叔父应下便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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悄然回到山顶佛寺,褪下玄衣,换作素净常服,罗宜转身去到佛堂,跪向蒲团,手中奉香,三拜垂首。
再抬眼,眼底怔怔望向牌位。
自西郊大营逃出后,他一行人不敢暴露身份,一路躲藏,风餐露宿。
彼时途径赤崖山,偶遇道士下山接济乞儿,她原以为可暂避风霜,却不知是羊送虎口。
那道士,是个疯子。
他替罗宜摸骨,说她天赋奇佳,要收她为徒。罗宜婉拒,她自幼生在将军府,自己几斤几两心底清楚,过了一夜,罗宜辞身,那道士未有阻拦,却只是笑。可当罗宜带着人下山,却恍若进了鬼打墙,怎么也走不出迷障,一连几日,粮尽力竭。
道士又出现了,他递来一支水葫芦,笑得和善,问:“可愿拜我为师?”罗宜时才恍悟,他们中了圈套,却已然无力抵抗,只得遂了他愿,以求怀柔暂渡。
却不想,噩梦至此才将将开始。
他教罗宜功法技艺,却以人命相逼,她若不从,便一日杀一人,血不见刃,悄无声息。
罗宜没法子说不,可一行二十余人,仍无一幸免,或被他吊在崖边,逼练她轻功步伐,或被他困在阵中几近失狂,才悠悠告知她去破救,又或被他当作人靶,放虎狼相逐,要她手中箭矢迅猛,又不容星点误差,更有甚者,被他脚上枷锁缠石沉水,逼她屏气撬锁,拆合奇门遁甲......
那夜,疯道士将府卫数人沉湖,凛冽冬日里,罗宜几乎拼掉半条性命,可是不够,还是不够……
她救不下冯逸大哥……
也护不住瑞娘.......
那道士医术精湛,却给瑞娘下了毒,随手扔来一册方子要她参悟,又留下话:“三日不解,即绝声,十日不解,即气绝。”
可她丝毫不通岐黄,不眠不休几乎将书卷翻烂,试了千百种医方,却无一例可压制毒性,三日到,瑞娘不止失了声,身子更是一日比一日虚乏。
罗宜无法,白着一张脸,跪地去求那道士放过瑞娘,他也是笑着,一声声应了下,却只道:“医毒本不分家,你瞧着是医人,又怎知不是在害人?如此下去,只怕十日难捱。”
道士言下之意她不是不知,他在逼她以毒攻毒,可瑞娘身中已是剧毒,若以毒攻毒,便需拿一幅更毒的方子以命试险,稍有不慎,便是她亲手喂下一剂猛毒药死瑞娘.......
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,还有……同她一道长大的邢舟……
罗宜睫羽颤了颤,邢舟平素作兄长随侍,却也是她自幼的玩伴,是最最和煦温良的性子。
可冯家大哥入土当夜。
邢舟却静静站在她床头,轻声问:“是不是只有你死了,这梦魇才能醒来.....”她听罢心头一颤,可紧接着,邢舟又摇摇头,低眼笑了笑,“小姐不能死,我的命本就是将军捡回来的,小姐怎么能死呢......”他笑着,却忽而提刃在她眼前抹了脖子,鲜血溅射在她面颊,是灼烫发痛的温度。
记忆帧帧回闪,她眼眸刺痛一般猝然闭上眼,肩头瑟了瑟,眉心紧蹙。
佛堂里檀香阵阵,勾回心绪,再抬眼,她望着堂前画像,怔怔失神,喃喃道。
“爹爹一生为民,可会怨我沾染人命……”
声方落,却又兀自摇了摇头,低眼瞧着自己一双手,轻声自语。
“……盈儿没错。”
“……没错”
罗宜一声声重复着,掌心却隐隐震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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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钟余韵,回荡山林。
日曦未起,华光熹微,薛衡携一身霜寒踏上山寺。
佛堂外,当值侍卫更替轮换,见薛衡罕见换上一身白衣身姿昂藏,清隽出尘,一时都呆愣住,他平素偏好玄色,乍然换做霁白,竟教人恍惚是幻境。
待人近前,出了声,两名侍卫才忙不迭垂身见礼,又听他问起郡主起居,其中一人恭敬应声:“荣熙郡主近日都歇在佛堂,郡主说此前多舛,未能堂前尽孝,如今便算作弥补。只是……三餐饭食也用得极少。”
薛衡眸光滞了滞,灵堂须跪尽七日,她此举也合乎常理。
他扬了扬手,屏退侍卫,只是……他贯来不信巧合,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双如此相似的眉眼。
可当他推门入内,眼见堂前蒲团上蜷缩着一抹柔弱身影,薛衡脚步顿时便缓了声。
他轻缓靠近,而后缓缓矮下身子,柔和的日光穿透窗牖撒落在她面上,映得一张脸白净如瓷,她衣襟微散,露出颀长玉颈,似婴孩般蜷着身子,沉沉睡着,眉间却不时蹙起,似陷入梦魇一般,鸦羽般浓密眼睫频频扑簌。
薛衡视线寸寸下移,落在她丰润的朱唇,眸光深了深,又缓缓移开。
随即,手臂穿过她柔软腰肢,将人拦腰抱起,薛衡无意识掂了下,只觉她周身重量轻薄如纸,不由眉间轻皱了下。
他垂眼再看,却骤然撞进双微微惊诧的清瞳,眼底深处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。薛衡动作一顿,她从前看他眼底最多是不耐,可如今总夹带一丝防备。
薛衡面目冷肃,心头频频回闪起昨夜,那刺客尽是嗔怒娇媚的眉眼,与眼前人的无助戒备截然不同……
他暗自思忖,或许,是他失察多虑,兴许天底下便是有许多彼此肖似的眉眼。
“地上凉,”他淡淡出声,随即稳步将人抱回暖塌,轻缓放下,而后不再落一眼,起身走到堂前,引燃三炷香。
“你受伤了……”
耳边传过清浅的声音,薛衡侧目,见她已坐起了身,目光犹疑落在他右臂,他随她视线垂落眼眸,霁白衣袍被血色沁上红梅,点点晕开。
薛衡默了默没有应声,眼眸微抬,望向堂前三座牌位,声色似平素淡漠:“我知你处境艰难,也知你无心于我,”他似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声,“我亦如是。”
罗宜微怔,羽睫轻颤了颤,片刻后,脚步踟蹰着缓缓走近:“何意?”
薛衡垂下眼,眉间微不可见地轻皱了下,又极快舒展开,言辞微沉:“圣上降旨赐婚,却未要你我死亦同穴。”
他顿了顿,缓缓开口:“今日……当着你尊亲牌位——”他目光落在眼前三幅画像上,依次掠过,声色沉了沉:“世叔…婶娘…常祎……我薛衡在此许诺,大婚之后时盈仍旧是自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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