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师父我可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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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人嘴软,拿人手短。
惦记着没到手的银鞭,江落决定好好表现。
柳章收信,必定要回信。
她很有眼力见地在边上研墨。
柳章挑灯翻阅纸张,一目十行地扫过,下笔回复。短则两三句,长则三五行。经过赤练筛选的信件大多言之有物,奔着求知或解决难题而来。
屏山县妖雾弥漫,百姓世世代代同妖精打交道,所思所求,不过铲除妖邪,谋一个太平安宁。修道的,柳章为他们讲述如何布阵画符。
求药的,他奉送丹药。误入歧途的,他指点迷津……许多字句无需思考便汇入了笔下,他心有章程,回复得很快,江落研墨的速度赶不上他书写的速度。浩如烟海的信纸铺满了整间屋子,等待晾干寄出。
发亮的墨字恰如黑夜中的星星,在千里之外为某个人闪烁光芒。
那些临近地狱而苦苦挣扎的人们,怀揣着希冀写下祈祷,一定想象不到,他们的神明坐在单调竹屋中,彻夜不眠,用一只笔杆,写下能救命的只言片语。
江落磨到后半夜,站着睡着了。
柳章没有叫醒她。
她打了个盹,醒来时,天已大亮。她睡在椅子上,身上盖着一件外袍。柳章不见踪影,满地信纸都已收拾干净。砚台的墨条足足短了大半截,不知道究竟写了多少字。
赤练推门而入,端着盆清水,将桌上的墨点子擦拭干净。
江落揉着酸痛的脖子,感觉是落枕了,她恍惚地站起来。脖子还是木的。人干嘛要长脊椎呢,她当虫子的时候从来都没落过枕。
“我什么时候睡着的?”
“小姐,”赤练闻言,看向了她,“你昨晚在这睡的?”
她身上还披着柳章的外袍。
江落感觉赤练的眼神有些古怪,“那些信呢?”
赤练道:“已经寄出去了。”
效率不是一般的高。江落环顾四周,又问:“我师父呢?”
赤练指了指外头。
江落离开竹屋,沿石子路走到竹海尽头。
不知不觉这条路也走得熟悉起来。
傅溶说,开春后,竹林里会长出很多笋。他说明年带她一起挖笋。鲜笋炒肉最好吃,笋干炖鸡汤味道一绝。江落以前吃笋,都是生吃的,非常涩。明明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,却被傅溶说成了一种人间美味。现在是夏天,林子里没有笋,想吃笋,就得等到明年。
江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。
竹叶遍地,剑风带起枯叶,形成一圈旋风。
旋风中心能看见个人影。
江落停住脚步。
柳章正在林下练剑。
连着几天不睡觉,忙完手头活,一大早练剑。
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能闲着。
江落隔着一段距离欣赏剑法。看起来有些熟悉,与傅溶的剑术一脉相承。傅溶常常自谦,说他的剑术没到舅舅四成,不敢叫师父,怕辱没了舅舅的名声。现在师父的名头被江落叫了去,她对剑术一窍不通。外行看热闹,看不出门道。
以她的挑剔眼光去审视。
江落摸着下巴,反复观察柳章的身段。她一直觉得人体构造奇特,前腿短,后腿立起来走路,但那两条腿长在柳章身上却刚刚好,修长而有力。他的四肢非常协调,像是女娲精心捏出来的。挥剑时,身段、招式无一不美,攻守收放自如。行云流水,刚柔并济。
难怪说写字如练剑。笔走蛇龙,藏锋芒,敛剑意。
所谓水流心不竞,云在意俱迟。
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段话,她记下了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此时此刻因柳章而生动具体。
她忽然意识到,按照最开始的择偶标准,她看中的不是傅溶,而是柳章培养出的傅溶。傅溶身上全是柳章的影子。那么柳章本人为什么不可以呢?惊人的念头异军突起,江落悚然一惊。她感觉自己现在是越来越膨胀了。得陇望蜀。傅溶还没得手呢。
她未免想得太远了……
柳章从高处落下,衣袂如花瓣盛放。他身后一弯竹子轻巧荡直,无数片竹叶旋转翻动,在江落面前下了一场翠绿的雨。柳章负剑而立,走到她跟前,拿起她身侧石桌上的一方丝帕。江落注视着他鬓角细密的汗珠,他用帕子擦去剑上的汁液。
其实也不是不可以,如果柳章脾气好一点的话。
可惜柳章脾气太差。
江落有点惋惜。她意犹未尽,道:“师父,再来一遍吧。”
柳章已经练了半个时辰,他待会还有事,“改天练。”
“那你下次练的时候,叫上我,我要看。”
“你要看什么?”
“看你练剑。”
傅溶走后,她的精力无处安放,缠上了柳章。
柳章也没工夫跟她纠缠,道:“自己找点事情做。”
江落道:“我又不能出门。”
说到这茬,她灵光一闪,想提个请求。
“师父,要不你解开结界吧。”
柳章低头擦拭剑身,无动于衷。
清风徐徐,卷起他们脚下的竹叶。江落一把一把捡起来,编成草环,戴到柳章的头顶。柳章想摘下来,江落握住他左手。他伸右手去摘,江落也握住,不许动。柳章低下头,草环竟然戴得很稳固,没有向下滑落。江落道:“上次我送你的礼物,你烧掉了。这次收下吧。”
柳章说话跟刀子成精一样,“我要这个破草环做什么?”
江落遭受重击,气得跺脚,道:“这是我的心意。”
柳章拂开江落的手,把草环挂在一棵断竹上。
江落编了特意用来哄他。他把好心当成驴肝肺,半点不领情。
“师父,你真的很讨厌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柳章道。
“解开结界,你依然可以随时找到我。”
江落贼心不死,试图说服他,“有辟邪珠在,我不能作乱。我只是想出去找傅溶,和傅溶待在一起,我不会闯祸的。你看,返回长安的路上数月,我一个人也没杀过。我从不给傅溶添麻烦。”
她举起自己的手腕,苦恼道:“明明是你先用辟邪珠锁着我,我很不舒服,才闹腾的。”
“你把我赶出去,我才遇到向云台。”
“你用银丝拴着我,我才操控溪亭。”
“都是你逼我的。”
她正话反话说尽,将责任推到了柳章头上。自己摘得一干二净。她没有错。说到后头,甚至委屈起来。江落露出小狗般可怜的眼神,道:“师父,我根本不想伤害任何人……”
柳章静静看她表演。
这么多天做小伏低,终于图穷匕见。
江落捧着他的袖子,道:“我只要傅溶,你把傅溶给我,好不好?”
柳章道:“傅溶最近情绪不好,你们分开一段时日,对两个人都好。”
江落掰着手指头数数,“已经好多天了。”
江落道:“我很想他。”
“师父,你喜欢过别人吗?”
她拦在了柳章面前,堵住去路,非得问个明白,“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夜不能寐的滋味?”
柳章眸光澄澈,如稻田下掠过流云的水泽。他风轻云淡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天天都在想他。”
江落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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