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滞雨》全本免费阅读

据沈伏描述，第一个死者整个人被倒插入土，仅余一双用红绳紧捆的腿在地面，有村民晚上干活回来看见过，远远瞧去跟个木碑没两样。

这地方偏，周围到处都是野坟，刚开始村民们也都只是见怪不怪，要不是恰逢那几日暴雨连绵，被雨水冲刷了出来，现在估摸着得烂掉了。

不过挖出来的时候尸体除了被泡发外，其他该有的都跟第四具尸体一样，缠红绳、悬金铃、着喜衣、贴黄符，四肢骨节砍断又缝合。

窦净梧站在一棵树前，沉思、推演。

死因到底是什么呢，还有，即然这里同样有人来，又同样……

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，忙回头问沈伏：“你那日带人来这收尸，尸身上的金铃可有如芳林门那日？”

“有。”沈伏利落答到，“就是这样我才对那日印象格外深刻，还有后来的都有。”

这就奇了，芳林门那日所有中招的人都死了，这里为什么会一点事没有？她想起崔起昨日到查经手过这些尸体的人。

“崔大人，你那日翻了半天名单可寻到人了。”她望向他的眼神淡淡地暗藏光芒。

崔起微怔，打量了他几秒后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，脱口而出道：“尸体！我昨日走访了很多人家，只有少数人是在家可以联系到的。”

“还有一部分，不是查无此人就家里面只有些孤儿寡母，只一个，明明户籍上写着还有一个奶奶，可是我到的时候空无一人。”

江净梧眸光淡淡，心不在焉的说：“所以你还想说什么？不带我去看看？”说话间她已经径自攀上了马。

她伸出一手待崔起过来时将其拽上，拉疆起绳一马当先。沈伏跟在后来头，口中喃喃嘀咕：“我是空气吗？”

进了城，三人来到昨日崔起停留过的小屋。

虽已是日落黄昏，这小巷却似格外惹云霞金光偏爱，比这更宽更攘的巷子都已没了光彩，它却是自成一派金灿灿的通道，不知的人看了只怕会以为终点金银成堆。

崔起细细观察着周围环境，上次来时适逢夜深竟没看清这还别有洞天。

两巷墙外以此墙又另起一屋，以至小巷里呈两个背弧，从入口放到中段收起再到那小屋立起的地方曲径通幽。

偏得不似有活物，倒真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。

进到院子里江净梧止了步，没有去屋里，也不打算四处看看，她只觉得这一棵孤立的桑树与整个院势结合，格外古怪。

本来就不大的的院子突兀地立这么一棵桑树，大半个视线都被挡了去，如此常年不见天光的宅子怪事怕是不少于义庄。

“沈伏，去找两把铲来。”她目光直直钉在树上，以背示人。

沈伏看她这样子，本来就觉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，现在更是怀疑她是中了邪了，原本想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吞了回去。

等他拿着东西再回来时江净梧蹲在树前，似是听到动静她回眸意味深长的勾起平直唇角：“过来，把这树挖开。”

沈伏瞬间瞪直了眼，了无生趣得指着自己脸：“大人，就我一个啊？”

“也不是，如果你敢的话……”她站起来转身看他双掌来回不停拍着，冰冷的脸随目光缓缓移向坐在一旁发呆的崔起。

沈伏脸色更难看了，眼瞧着他胸膛起伏愈烈木头似的走向桑树，天也不早了，不知道宵禁前他一个人能不能挖出来。

江净梧走到崔起身边站定，目光淡淡的看着沈伏。

在沈伏去找东西的时候崔起跟她说了这的古怪，他看那埋在树下的土有一块很新，怀疑那里埋了东西，她听了也没什么反应，以至他这会儿有点搓败。

江净梧本就是个冷脸冷心的人，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非但不会有一丝愧疚，反而对于他是越来越看轻了。

她不解，为什么明明同样是寄人篱下他却能这般自如。

“挖好了。”一道虚浮的人声入耳如惊雷滚过，江净梧猛然睁眼，前方迷雾重重覆入眼瞳看不清情形，只有冲天的光在摇曳，灼热、可怕。

心中的恐惧、怨愤，绕颈而上像条沉重的巨蟒裹缠，让她透不过气。拼命挣扎撕杀过后，她才勉强将这股力压下。

她走到桑树前才反应过来，原来崔起一直在这，而刚才那一声是他让沈伏特意喊的，怪不得她看这天色也没多少变化，一个人怎么就挖好了呢？

树已经被拔了出来放在一旁，眼前是半人大的坑，里面的尸体承婴儿似的蜷缩状什么东西都没遮。看样子腐烂程度不高，应该就是这几天出的事。

沈伏和崔起把人从坑里抬了出来，将人伸展好后，崔起就着这舍也没有的条件下简单检查了下尸体。

死因明确，腹部连中数刀失血而亡，没有挣扎痕迹。从其骨骼牙齿来看就是陈旭的阿婆。

不过他阿婆跟这件事毫无关系，为什么会死？难道她看见了什么？还有那些消失的衙役，他们大概率早就已经死了。

死就死了，凶手又为什么要藏尸呢？

她恍惚想起那日芳林门前中了蛊虫的衙役们，他们身姿站立一动不动形如提线木偶，每个人都保持着身前的动作。

难道……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就此死亡，而是身体先僵直无法动弹让人误以为已经死了，然后在绝望中一步步走向真正的死亡？

那他们死后呢？身体会发生变化所以要藏起来？还是说会留下什么印记线索，让凶手不得不费心费力藏起来……

江净梧眸光淡淡不显山海，语气也是倦懒敷衍到极致：“把人埋好后便都回大理寺吧，下官就先行一步了崔大人。”

闻言，崔起停下手中整理的动作仰视她，目深如渊冢：“好。”

因为她是徒步回去的，以至当崔起他们收拾好骑马已经到了大理寺时，她还在大街上像孤魂野鬼样游荡。

忽有一辆马车停在去路，样式就跟李释来大理寺时坐的一样。

开始她没怎么在意想着从旁过去就是了，可渐渐她发觉到不对劲了，这么大个路为什么偏偏挡在她前面，还有，若说只是巧合为什么这马车自停下后起，一点动静没有？确定不是在等她？

江净梧此时已经离马车有些距离了，但她还是折了回去。她觉得这马车里肯定别有洞天，说不准她的计划还能加快。至于……危险，谁弄死谁还不一定。

果然，当她走到马车前时车夫静立其旁，早早放好了马闸等她上车。

掀开粗糙车帘，她躬身走了进去。打眼便是这装饰不俗的内里，一个身着织金银纹黑袍的男子正坐其中，周身一股无形之力正向她压下。

她有一瞬不易查觉的失神，眼前这个男子可是要与她一同下地狱的人。

“郎君是？”江净梧神似迟疑，没有显露丁点破绽。

在她的视角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懵懂无知误入此间的少女，即便到时候不是他故意引诱其至此，她也可说是误入此间。

谁知，他似乎根本不屑于隐瞒，直言道：“我在等你。”

声音坠耳，江净梧这才惊觉这是年轻时的李刈，人前不动声色人后不似人，全然不似后来他当了圣人，优柔寡断、满腹猜忌。

不过，据她所知但凡是常权人，都少不了这个毛病。

费尽心思得来的一日飞升就跟长生不老似的，只要日子一长你就会觉得有人在惦记自己的东西。

随着那人的势力渐渐远超自已，你会越来越害怕、焦虑，生怕哪一日他成为了你，而你一无所有，就像是一场虚假的长生，明明你心里很清楚，但始终自己欺欺人，若有一日一个人突然跑来跟你说一切都是假的，你会怎么想？

首先当然是反驳，但这是有用的吗？明明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，这棵猜疑的种子早已种下，只待一个契机激活。

随着它越长越大，对于是否真的长生早已不重要，你会忍不住的去怀疑这个果，它会让你越来越心焦，渐渐的你无知觉地死去不过只是用来验证真理。

“等我？”江净梧眸光淡淡的，整个人半隐在黑暗中带给人一种说不清看不透的感觉，引人绮思瑕想忽而惊觉在梦中。

李释脸上没什么情绪，精明的双眸目光灼灼像是藏了弯星河：“听人说太子去了大理寺。”

他侧身斜倚车壁用手撑着额角看她，唇角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。

江净梧没说话，只眸光暗了暗，乌黑翘长的睫羽不断扑闪如飞禽振翅，她看他的眼神冰冷却满是认真。

“我只需你好好招待太子，顺道让他……”李刈声音低缓。

话没说完她倏地打断，手指不老实的搭在了李刈手上，自此婉延而上停在了他的下颚，绕转抚玩，满目利弊。

李刈浅笑拂去她把玩的手，她比他想象中干脆利落这点是好但同也表明更加难以控制，她的野心自深潭溢出，时浮时沉，让人捉摸不透。

“想要什么？”他不动声色的盯着江净梧脸看，生怕错漏其一丝一亳的变化。

她张扬笑着声音故意拖长，以至让人有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：“得罪太子党这可不是个好差事。况且我父亲与崔杉交好，他会放过我？”

李刈出声轻笑了几下，果断答下：“我可以保你。”

他没有好奇的去问为什么，明明她是江珐亲生女儿，何至于此？早在一开始他决定利用江净梧的那刻，他就已将她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。

话说回来，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区区江府中竟藏了那么多趣事。江珐的原配，她的身份……

他查到原本的江净梧早就死在了洛州，而她从哪来……毫无线索，不过眼下她这番举动表明了她与江珐不是一路。

说不准，他们还藏着些其他秘密。

不过这些于现阶段而言丝毫不重要，只要确认好她的立场、想要的，一切都会按照他所计划的动起来。

“好。”江净梧答得干脆，转身便利落地下了马车。

她不知道这一路上有没有人跟踪，但必竟在马车上待了许久，为免他人怀疑，她只好装做是友人街头偶遇闲聊一番。

可她向来嫌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有利用价值不说，反而颇浪费时间。

后来她索性端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样，不论参加宴会还是游玩都这样，她知道这些小娘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，肯定没看过人脸色，渐渐没有人来烦她了，她也成了这些小娘子茶余饭后讨论、吐槽的对象。

她站在街边一个卖首饰的摊贩前，有模有样地挑，恍惚间想说个与自己相与的小娘子，意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名字来。

思忖了半天，她脱口而出：“阿姊也真是的，还没说两句就又恼了。”

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阿姊这、阿姊那，想来脑子转了半天后也就记起江净清这一个小娘子来。

她与江净清关系倒也还算上得了台面，不至于向像后宫妃子般勾心斗角，你死我活，有时她基至还会主动站出来替她辩解，真是可笑。

戏做足了也该落幕了。

江净梧随便拿起一个银色镶珠钗子浅笑，付了钱后佯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无所视之处，一个金色的指环自袖口滚落。

大理寺，崔起和李释两人面对面坐着，气氛凝固似铁，沈伏站门口来来回回地晃，时不时伸长脖长子往里探一眼。

他是个喜热闹的人，平常气氛凝结的时候他都会上来掺和几句，以至平常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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