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皇兄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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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便是雍宪帝的大丧之仪。
谢瑾的身子还未痊愈,太后唯恐丧仪会吵他休养,也怕他因此伤神忧思,所以特意叮嘱人在寝殿内点了安神香。
是夜,雪融无声。
谢瑾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,浑浑噩噩间,忽被右耳的一阵痛给刺醒。
他睁开惺忪疲乏的眼,见殿内四周昏暗,只有裴珩一人独身坐在自己榻侧,手还在空中保持着半抬起的动作。
“皇兄啊,怎么才醒?”裴珩冷笑着收回了手。
曦光从窗隙透了进来,由暗转明,谢瑾才看清此刻裴珩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玩味,仿佛在凝视一幅得意之作。
外头天已亮了,太后应早已出发赴先帝丧仪,皇亲百官这会儿也都侯在了长昭殿。
国丧在即,裴珩作为嗣皇帝是要主持大仪的,怎么会出现在这?
“你……”
“嘘。”裴珩弯腰凑近,示意他不要出声。
外头这时传来几个宫人的闲话声:
“听说徐慕风是被活活冻死的!”
“可不,我见过那弄臣,他长得还挺俊的,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。”
“好端端的,你们说人怎么会在宫里被冻死呢?”
“运气不好呗,皇上一直想置大殿下于死地,到头来一封遗诏,大殿下还是被咱们太后娘娘护住了。遭了这憋闷事,皇上心里头难免不爽快,就让那弄臣给撞上了——”
又一宫女过来低声呵止道:“说什么呢,这话要传到皇上耳里,不是给太后娘娘找麻烦么?还是说你们有几条命够去审刑司造的?瞧大殿下都伤成了什么样,还不长记性……”
“……”
裴珩流落在民间的那十五年,本该是读书明志的时候,偏偏为了生计在三教九流钻营,沾染了一身邪气。
如今他万人之上,更是变本加厉,一些胆小的宫人几乎是闻新帝而色变。
诚然,她们不知裴珩此刻就在永安殿。
谢瑾感受到有血从右耳淌了下来,一摸,耳廓处果然多了一枚冰冷的耳钉。
“鹂鸟……”
笼中雀,阁中臣。
大雍皇宫凭色艺取悦天子者,以右耳鹂鸟为信,是为弄臣。
他当即明白了裴珩瞒着众人出现在这的用意,在水牢诛杀不成,他迟早得换法子羞辱自己。
只是不知这是司徒钊出的主意,还是裴珩自己的主意。
“朕前些日子在一弄臣的身上瞧见这精致玩意,就觉着须得是皇兄这样的天人之姿才配得上。便将之取下,想拿来赠予皇兄。”
裴珩的气息霸道地钻进他的右耳,惹得那伤处又痒又疼。
谢瑾立马想起方才那些宫人所说的,问:“……那人呢?”
“因为你,他死了。”裴珩说得很轻,但每个字都是咬着的。
谢瑾又缓缓抬手摸了下右耳冰冷的“死者遗物”,他冷静得没有波澜,只是呼吸声微不可察变得清晰了些,说:“先帝丧仪就要开始了,还请皇上先移驾长昭殿主持吧。”
“不急,若非丧仪大典,太后分身乏术,朕又怎能见皇兄一面?”
谢瑾:“丧仪事关皇室体面,不是儿戏。”
“死人的事,终究是做给活人看的,朕也从来不在乎什么体面。”
裴珩坏笑:“皇兄倒不如想想,日后到了弄月阁,要凭借什么来博朕的青眼,那帮弄臣可都是个个身怀技艺,要想出挑可得费点心思。”
谢瑾颈下微红,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端肃:“皇上今日专程过来,只是为了给我戴这鹂鸟钉么?”
“是又如何?”
裴珩毫无愧意:“朕可是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皇兄,像皇兄胸怀大志之人,总不能窝在永安殿当一辈子孝顺儿子吧。怎么,你觉得这鹂鸟钉不好看吗?”
裴珩忽又抬声往外唤道:“齐光。”
殿前司护卫齐光立刻走了进来:“卑职在。”
裴珩又将同样的话问了他一遍:“你来说,你旧主子戴上这玩意,好不好看?”
“这……”
齐光只远远看了谢瑾一眼,就忙低下了头,深觉冒犯不敬,当即跪了下来:“请皇上恕罪!”
他从小就是谢瑾的贴身侍卫,伴着谢瑾一同长大,情谊深厚。
可就在裴珩回宫后的第三年,因一场意气之争,齐光不得已离开谢瑾,入东宫做了裴珩的护卫。
这些年,齐光身在曹营心在汉,始终念着旧主。
裴珩对此并非不知情,可还是一步步提拔他做到了三品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,显然是别有居心。
“慌什么。朕只是问你,他这模样好不好看,让你夸几句好听的话,就这么难以启齿么?”
齐光额间冒汗,紧握着腰间的剑柄,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:“……皇上,卑职乃一介粗人,眼拙,实在辩不出美丑。”
裴珩还挂着笑,面色却沉了下来。
齐光知道自己已然驳了裴珩的兴,也知道他是个阴晴不定狠辣的帝王,可为了谢瑾,还是咬牙硬着头皮道:“请皇上三思!士子尚可杀而不可折辱,大殿下是您的兄长,身份尊贵,他怎可与那帮以色艺侍人的弄臣一起——”
“瑾,谢主隆恩。”
这话谢瑾是用力咳着说出来的,才勉强盖过了齐光的声音。
“殿下……”齐光哽住了。
裴珩也是一怔,压低冷眉,嘴角隐隐抽动了两下:“谢瑾,你说什么?”
谢瑾又缓声而咳,撑着稍坐直了些,而后抬眸望着裴珩,语气温润坚定地对他说:“这枚鹂鸟钉,我收下了。”
永安殿的门窗紧闭着,却无端一阵风动,将炉内最后一段香吹落成了灰烬。
谢瑾在世人眼中是块无暇美玉,芒寒色正,磊落坦荡地立于这乱世之中,是那些背井离乡、骨肉离散人们的一丝希冀。
可裴珩恨透了谢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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