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赴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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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了二楼,李志学找了个左右无人的雅间,进去之后也没吊人胃口,直接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我怀疑有人在燕京附近屯粮养兵。”
越池正了神色,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
屯粮养兵,此事非同小可。
“前段我带人去旁边玉州收粮,只收了不到原先的一半,问那些地主说是收成不好,还以为是其他粮商私下越界出高价收了咱们的,结果回来路上碰巧遇到了静阳街的梁掌柜。”
“他也没收足,不过他收的多,有个七八成。”
梁掌柜是燕京的大粮商,燕京近半的粮都是要从他手下过的。
越池面容深峻,指节轻轻叩着桌面,“梁掌柜少收的那二三成,可是笔大数目。”
“是啊,大多粮商都没收够,那余下的粮去哪儿了?”李志学本就不大的声音,越压越低:“我总觉不对,再三探查才发现都是玉州本地一个小粮商收的。这人行事隐蔽,中间又来回倒了好几手,账目混乱才无人察觉,对于来回倒腾中间折损的银钱看似也不大在意,要的只是粮。”
“哥,你大点声,我听不清了。”解多金为了听清楚,脖子都要伸出二里地了。
李志学看着恨不得贴到自己嘴上的耳朵,把人推开稍微大声了些说道:“我亲自蹲守了些时日,发现他不仅商铺少,铺面也小,卖出去的量与其大肆收购的不足九牛一毛。”
“进账出账相差如此之巨,怕不是无人察觉,而是有所察觉的都没了。”越池神情凝重,抬眼看着李志学,“这世上不会只有你一个聪明人的。”
若是要粮,外面天高皇帝远不去折腾,偏偏在燕京附近的州府冒险行事,要真是豢养私兵怕也就藏在这附近了。
如此行径,所图甚大。
燕京的安稳日子不知还有几日。
日光洒在瓦檐上,再往下是熙熙攘攘充斥着叫卖说笑的街道,越池临窗而立向外看去。
“别再查下去了,把咱们手里的铺子拆开分批卖出去,不要惹人眼,换成黄金和粮一起运回小柳村,埋到后面的山里,带着兄弟们暂时先别回来了。”
他在宫中值守,窥见了那桎梏天下的巨锁,看似坚固严苛带着威势,其实早已被腐朽剩了个空壳,只差轻轻一下,就会湮灭成粉末。
许多世家勋贵都在早做打算,而底层的百姓永远是茫然无知的,只有在风暴来临时,才匆匆地徒劳抵抗。
“越哥,咱们努力了那么多年……”解多金低头红了眼,心里很是不舍。
他们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有了今日的势力地盘,就这么全都放弃了。
越池难得好性子哄了他两句:“命比钱重要,等时局安稳了还会回来的。”
李志学则是本就有所猜测,说出来也只是等越池拿个主意,现下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。
酒菜上来后,边吃边继续问着,具体的细节要如何实行。
再一日还是在酒楼,一群兄弟聚在一起喝了酒,到了快傍晚越池该回燕宫了才结束。
临走时,李志学问他:“那越哥你怎么办?你什么时候回去?”
闻言一群人都看了过来。
“乌金卫前些天死了不少,这会儿正是缺人之际,指挥使不会放我走的。”越池洒脱摆手,勾着笑意侧头说道:“不用担心,到时候逮到机会我就回去了。”
“志学你脑子最好使,帮我照顾好其他人。”
李志学沉默点头说道:“好,那越哥,你也帮我一件事吧。”
越池停下脚步,等他继续说。
“帮我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“好,咱们小柳村见。”说完这句越池推门离去。
这次是李志学站到了窗边的位置,他向下看去没一会儿就瞧见了那颀长的身影从酒楼出来。
朝着燕宫而去,落了长长的影子拖在后面,一路不回头。
屋内静了下来,没人再推杯换盏说笑起哄了,只偶尔有几声筷子与碗碟相碰撞的声音。
大家都知道的,乌金卫不放人是借口,越哥是怕他不回去,宫里的人追查下来会牵扯到他们。
小柳村地势偏僻土地贫瘠,那里穷困到连草根都是要下锅煮了吃的。
越哥十岁就自己跑出来讨生活了,再大些日子稍好点了,就把他们都拉扯出来了。
这几年吃香的喝辣的,给家里盖房子买地,都是越哥想法子挣来的钱。
最后尘归尘土归土,又到了小柳村相见的时候。
不过和从前还是不一样了,他们有钱有粮有房有田,有了大好的生活,只要将这世道熬出来就好。
夜雾笼下时,都各自回去休息了。
只留白白嫩嫩的圆脸少年自己一人,坐在酒楼账台处打着算盘,同悠悠烛火相伴。
哪怕这两天就要将酒楼出手,最后的账每一笔也都要算清楚。
解多金看了又看,记清楚了每一处布局,等把酒楼再买回来他还要这么布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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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燕宫的越池掐着时辰,踏着月色又到了此处。
鬼鬼祟祟,与人夜会。
因着职务之便,他知晓每一处的巡逻排班,想要避开人轻而易举,只是总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手法熟练的梁上君子了。
轻声进去,屋内没点灯火,郡主就着窗外明色托腮坐在榻上。
“越侍卫,你坐这儿就好。”
她纤纤玉指点了桌案另一侧的位置。
越池恪守本分垂首道:“属下方才在宫外饮了些酒,只怕酒气还未散尽,站在这里就好。”
“哪有味道。”薄潇做出前倾的姿态假意去闻,又放软了声音,“坐那儿陪我聊聊好不好,我睡不着。”
听着似是带些落寞,或许酒意真的未散,越池被蛊惑着坐了下来。
软榻上铺了层层柔软的皮子,真坐起来越池感觉也就那样,算不得多舒服。
不过郡主好像总是这样,无处可去,坐在榻上消磨时间,光他就见了不止一次。
越池胸口沉闷,他觉得是那对玉环压的,就把东西掏了出来。为了方便带进宫,他是放在绣囊里的。
“郡主,玉环。”越池把绣囊放在了桌案上向前推去。
薄潇小心解开绳结,拿出了那对莹莹生光的白玉环,上面的每个刻痕纹路都是那么熟悉,和记忆中分毫不差。
这是她十二岁的生辰贺礼,原本是留在淮宁的,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跟着她来了燕京。
玉环的出现,说明暗探已经收到了她的密信,希望能快些送到父王手里吧,只有父王母妃身体康健,她回到淮宁才会有好日子过,不然还是会落入梦中那般田地。
她长久不在淮宁,又是个女儿身,父王若不在没人会信服的。
不过用掉了这唯一能用的人手,之后的路真就只能靠自己了。
燕京并非铜浇铁铸,只是自从燕帝以其父心怀不轨,当子代父罪好全孝恩为由,斩杀了往燕京派遣探子的那位藩王的质子,杀鸡儆猴之后,无人再敢于此驻扎人手了。
毕竟就算不在乎质子的性命,也会怕触怒了燕帝惹祸上身。
所以要想想办法了,等梦中的宫变发生之后,她要如何独自回到淮宁。
有重物从绣囊中坠下,砸在桌案发出声响,唤醒了薄潇的沉思。
“这是?”薄潇轻晃着那支镂雕的赤金步摇。
上面两只蝴蝶栩栩如生,晃动间蝶翼蹁跹好似活了一般,绣囊里又倒出了对儿款式差不多的耳坠。
“为了掩人耳目顺手买的。”买的时候是想着将戏演得真切一些,倒还没觉得有什么,现在真要送出来时,越池却又有些赧然。
怕郡主嫌弃不喜,又自觉确实难以相配。
放在外面算得上是精细至极的工艺,不过和宫中司珍局制造的还是相距甚远。
上次煎药时薄潇问了许多,她知晓这人并无出身,只是自己打拼了几处薄产,再加上乌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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